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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04:30 作者: 曰癮
    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的事終於有了個頭,李宣眼睛一亮,直起身來。

    「那可有找到這個叫蘭青的人?」他語中帶著點急迫。

    「『蘭青』乃是化名,不過臣已經找到了這個人,就藏在花水樓里。」陸析鈺答道。

    李宣肩膀一松,像是卸下了一個挑了很久的擔子,眼中露出滿意之色,可又突然想到什麼,再度看向座上的陸析鈺。

    他有些納悶地問道:「那這和姜曹兩家退不退婚又有什麼關係?」

    摺扇還在桌上,陸析鈺手搭在扇骨上,指尖在上輕敲兩下後。

    「此事為暗查,不方便帶很多人,只有顧易借著是臣好友能打個掩護,但若是真出了事,」頓了頓,他露出疲憊之色,聲音也虛,「顧易那點功夫怕是能顧上他自己的安危就不錯了。」

    李宣算是聽明白了,他這皇侄是想點姜二小姐去他身邊貼身跟著保護他。但要是姜二小姐成了婚,整日在他身邊自然不成樣子。

    見他臉色蒼白,李宣喟然道:「你這身子,身邊倒也是需要一個厲害的。那若是如此,朕直接撥一個禁衛喬裝跟著你不就好了?」

    陸析鈺搖頭:「沒人比姜二小姐更合適。」

    他把那日在花水樓門口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把蓉兒和藏在花水樓里那人的關係告訴了李宣。

    這倒是讓李宣有點意外:「朕還真是對尚書令的七寸不爛舌佩服得很,差點被他糊弄過去了。」

    大概是利用了姜玖琢,陸析鈺那點兒良心還在發揮作用,再度想起了她今日在福明宮外那不甘心到想哭的眼神。

    他將扇子收好,沉吟半晌,懶懶地道:「聖上,其實姜二小姐這次去南邊剿|匪,名不正言不順了。」

    極為漫不經心的語氣,若不是因為話題轉得略顯生硬,李宣甚至覺得他就是隨口說的。

    都說姜家二小姐練劍多年,常年跟著姜聞遠待在校場中,在一次比試中,甚至贏了姜聞遠的副將。

    這件事連宮中都流傳過,李宣不是不知,姜家又出過一個救過他命的女將軍,可他就是不願授官給姜淵那孫女。

    也沒別的原因,就是想和先帝作對。

    先帝不拘一格,開出准予女子為將的先例,他偏就不延續先帝做派。

    本來他還有些過意不去,可今日在殿中看著姜家二小姐長得那麼嬌嫩,更生偏見,剛隨軍回來的人還能這麼白嫩,怕只是躲躲軍帳被伺候著的那個。

    李宣哼了一聲:「你也覺得應該給她個官職?」

    許是覺得語氣有些刻薄,失了皇家氣度,他又假意輕鬆地補了一句:「名正言順地跟在你身邊?」

    這話單拎出來這麼一聽,倒是怪曖昧的。

    陸析鈺開慣了別人的玩笑,冷不丁被皇帝開了這種玩笑,一下毫無防備了。

    他輕咳一聲,和他那一臉病色倒也相配。

    但很快,陸析鈺就拿出了體恤君王的做派:「臣不過是覺得,在姜家人和百姓眼裡,聖上知人善用更能得人心。」

    李宣頓了頓,鬆了口:「本來朕也是覺得你這身子恐是應付不了危險,才讓你找到人後就交給大理寺去辦,但現下這事朕也不放心交給其他人,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能不能名正言順,總得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這本事。」

    這便是願意給姜玖琢一個機會了。

    皇帝已然讓步,陸析鈺自認對那小怪人也是仁至義盡,從善如流地謝過李宣。

    就在他想問李宣要一封手諭之時,李宣忽然問道:「定之,皇兄身體可還好?要不要朕派個太醫去好好瞧瞧?」

    陸析鈺復又改口,淡淡地答:「啟稟聖上,父親只是體虛無法出門,並無大礙,不必勞煩太醫了。父親也讓我替他說一句,請聖上勿掛念。」

    李宣笑了笑,只是那笑像硬擺出來的:「朕聽說你前陣子也病了一場,實在是此案嚴重,辛苦你了。等這事結束了好好歇歇,到時朕派人陪你在掖都轉轉。」

    陸析鈺:「為聖上做事談何辛苦。父親的身子不適合在掖都常住,等案子結了,還是要回永麗城修養的。」

    聽著這些生疏的說辭,李宣嘴邊的笑終於是僵住了,到底沒提想讓陸析鈺改姓回李的事。

    陸析鈺裝作沒有看見,慢慢退了出去。

    背過身時的那一瞬,所有笑意盡數褪去。

    月色冷冷的打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摸了摸,從臉上蹭下一層蓋著的粉來,隨後指腹相蹭,面無表情地又垂下手。

    來了掖都這麼些時日,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父親身上。

    即便他們在永麗城待了那麼多年,一回來,流言依舊像野火一樣——安親王的病早就好了,不過是靠著裝病等待奪回皇位的時機。

    人心啊人心,爛透了。

    不過可惜,他們全都猜錯了,錯得離譜。

    裝病的人不是父親,而是他陸析鈺。

    至於這皇位——更是沒人想要。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隨著那一下一下,陸析鈺穩穩地踩實了步子。

    一隻通體黑色的小貓從他面前走過,隱在了牆角的暗影里。

    四下無人,陸析鈺輕輕走到那隻小黑貓的身邊蹲了下來。

    兩相對望,他率先伸出手去順它的毛,極輕地念道:「如果我是父親,定不回掖都。不過罷了,這不是給我碰上了嗎?我倒想看看當年到底有哪些人躲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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