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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04:30 作者: 曰癮
可偏偏有這麼個人,一眼他就覺得她格外單純好看破,看似滿身是刺到處扎人,實際上翻個個兒內里比棉花都軟。
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可太有意思了。
***
好不容易回府後,姜玖琢讓人將馬牽去了馬廄,一根吊著的神經卻沒松下來。
果然,她剛從後院繞到正堂的側門,前腳才跨過門檻,就聽到杯子摔碎在地的聲音。
地上一片狼藉,背對著她的女人是她娘許傾;而黑著臉坐在那兒的,便是她爹姜淵了。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都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回來。
許傾指著姜淵就罵:「姜淵,我含辛茹苦地把你的兒子和女兒拉扯大,你倒是長本事了!你不就是在弘文館做了個六品的文官嗎?你要是官再大點,是不是還打算把我趕出去了?」
姜淵一直忍氣吞聲地受著,直到看到她又拿起了另一個茶杯,他忍無可忍,站了起來:「你莫要無理取鬧!那畢竟是我堂哥,他家道中落,我借一些銀兩怎麼了?」
許傾一聽更氣,咬牙切齒地攻擊道:「我無理取鬧?就姜老爺你心善吶,你借出去的有要回來的嗎?你一年就拿多少俸祿,有這麼多銀兩往外借嗎?」
眼看兩個人甚至有要動手的意思,大公子姜昭實在看不下去,快步過去隔開許傾和姜淵:「父親,二娘,你們別吵了。」
許傾看見他,壓著聲音:「這裡沒你的事,回屋裡去!」
姜昭是姜淵的正妻凌晗所生,但凌晗早逝,所以從小姜昭就是許傾養大的。
在將軍府,他和姜淵是唯一兩個讀書人。
但姜昭天資不夠好,兩次科考未中,為這許傾跑了不少人家,將姜昭送去了徐州大家齊老那裡學習,半年才回來這麼一趟。
姜昭雖然不是許傾親生的,許傾卻也待他不薄,再加上他性子軟,有點害怕許傾,對她便總抱著點敬畏。
「二娘……」姜昭極輕地喚了一聲,想走,又怕走了兩個人真打起來。
他手足無措地把姜淵護在身後,又不敢說什麼,生怕說多了更加一把火點炸了許傾這個火爆脾氣。
正僵持著,他卻在望天時看到了姜玖琢站在不遠處,眼睛一亮,說道:「二娘,父親,妹妹回來了!」
許傾頓了頓,回過身去,看到許久未歸家的女兒,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
姜玖琢吸了口氣,走上前去。
許傾上下打量了一番姜玖琢,明明是眼裡是欣喜的,臉色卻硬邦邦的。
她板著臉:「還想著回來呢,我都和你說了過少次女孩子家不要整日在校場裡,這趟倒好,直接隨軍去了。」
姜淵一向站在女兒這裡,說道:「她喜歡就讓她去,你不要總是干涉她。」
許傾身板一轉,又開始吵:「她是我養大的,難道我不是為她好嗎?你與其支持她做這些事,不如多花點銀子讓人來瞧瞧她的啞病!」
姜昭那想攔的手要伸不伸的,最後卻是無奈地放下了,轉而對姜玖琢擠眉弄眼了幾下。
姜玖琢沉默地看著他們,好半晌,她張了張嘴,從喉嚨里發出幾聲壓抑的咿呀。
許傾立時收了聲,眉頭皺得緊緊地:「你嗓子還是沒有好轉嗎?」
姜玖琢看著許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
許傾抽出手來,操心得不行:「真是沒一個省心的,過幾日還是得請文太醫再來給你瞧瞧,我先讓人去看看你的藥還有沒有,別明日沒得喝了。」
姜玖琢抬手想攔,先前順路經過廚房的時候她看過了,藥還夠。
不過想了想,她又將手放下了。
任由許傾步履匆匆地往廚房走去,把姜淵的事拋在了腦後。
……
姜玖琢回到自己院裡。
她自來和其他小姐的不一樣,沒有丫鬟跟著,院子裡和屋子裡都是靜悄悄的。
姜玖琢靜靜地走進屋中,在最靠外的那張凳子上坐下,豎起耳朵地聽了片刻,也沒聽到屋外的爹娘再吵起來。
她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別再吵了……」
極輕微的說話聲,但卻很清晰,從裝了一天小啞巴的人口中發了出來。姜玖琢彎腰趴在桌上,枕在自己冰涼涼的甲冑上。
良久,包裹全身的那點窒息感才逐漸散去。
其實她是真的患過啞病,在她很小的時候,只不過這病好幾年前就好了。
剛患上啞病的某日,祖父不在,誰都勸不住吵到大打出手的爹娘。
那日來勸的大哥被推倒在地,碎瓷片劃破了他的腿,卻無人發現。她驚恐地扶起大哥,無措地發出一聲難聽的喑啞。
所幸,那一聲撕裂不成型的喊聲,竟讓爭吵戛然而止。
可是至今她都記得,大哥的腿被劃得鮮血淋漓的那天,他苦著臉說:「妹妹,如果你能永遠啞下去就好了,這樣爹娘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就不會再吵了。」
一陣敲門聲把姜玖琢的飄渺的思緒拉回,姜聞遠渾厚的嗓音從門外響起:「琢丫頭,是我。」
姜玖琢急忙起身開門。
姜聞遠一身甲都未卸,從軍營回來後直奔她的屋中。
「今日他們兩個又吵架了?」他未坐先問。
姜玖琢把門關嚴,點點頭。
「真是太不像話了,」姜聞遠眉宇間溝壑更深,「可琢丫頭,你還要瞞到何時?今日曹家當街退婚的事我聽說了,不就是以為你是個啞巴所以嫌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