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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58:51 作者: 北南
丁延壽驚道:「這像話嗎?你說這像話嗎?!」
張斯年說:「你不能只看歲數,看一個人,得橫向縱向看全面了。他的確不是四十一、五十一,可這大街上多少中年人庸碌了半輩子?」撣撣菸灰,吹吹白煙,「實不相瞞,那老闆原本是學雕刻的,只會爬的時候就握刻刀了,你敢讓你家小孩兒那樣?」
丁延壽沒說話,他倒是真敢。
張斯年又說:「他那二十一的手比你這五十歲的繭子都多----」一低頭,瞧見對方的手,「呦呵,你幹什麼工作的,這麼厚的繭子?」
丁延壽答:「干施工隊的。」他心不在焉,有些恍惚,丁漢白和紀慎語都一樣,只會爬就握刻刀了,留著口水時就拿筆學畫了,別的孩子在玩兒,他們在學藝,受的苦遭的罪,不過是被此刻風光掩住而已。
張斯年要進去了,臨走說道:「一個舍下三間鋪子自立門戶,另一個還跟著,患難見真情,取捨見胸襟。凡夫俗子等到七老八十也是凡夫俗子,那些鳳毛麟角,一早就開了光。」
一個生父,一個師父,互不認識交流幾句,就此別過,都瀟瀟灑灑的。
辦公室里,丁漢白終於得空歇一會兒,皮沙發,抱著紀慎語看化學書。紀慎語安分,看完小聲問:「晚上我能在這兒睡嗎?」
寬敞,新沙發舒服,比家裡的破床好。丁漢白失笑:「今天五號,後天咱們看房子去?」
說完一怔,低頭看紀慎語的眼睛,紀慎語也仰臉看他。兩人對視,化學書掉了,他們談生意燒瓷器,辦認股大會,開這古玩城……
紀慎語臉一垮,看什麼房子哪,他竟要高考了!
第62章 正文終章。
白玉古玩城開業的第三天, 老闆請假了。
一早, 丁漢白端著小鍋、揣著雞蛋,到巷口打豆漿攤煎餅。排隊的街坊扭臉看他, 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擱仨雞蛋, 不過啦?」
他解釋:「家裡孩子高考,改善改善。」
街坊提醒道:「那更不能多吃了, 吃飽犯困還做什麼題?」
一語驚醒夢中人, 於是丁漢白又原封揣回去倆。破屋漏風,在這夏天倒不太熱, 安安靜靜的。「紀珍珠, 睡醒沒有?」他殺進去, 掀了被子,撤了枕頭,捏住對方的後頸一陣揉搓,像拎小狗小兔。
紀慎語迷濛睜眼, 呻吟著骨碌到床里。丁漢白說:「你裝什麼腰酸腿疼, 體貼你考試, 昨晚就親了親你。」停頓數秒,「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一語中的,愛侶之間同床共枕,腦電波遲早都要同步。紀慎語悠悠坐起,兩眼幽幽滲光,他從小學東西刻苦, 做什麼都拔尖兒,可這回心裡沒底。萬一考砸呢?他不準備念大學,但他也不想嘗挫敗的滋味兒。
丁漢白說:「那別考了,看房去吧。」
紀慎語反問:「你都不勸勸我?」
丁漢白說:「我又不是你爸,管你那麼多幹嗎?我只管你高興,想考我伺候你後勤,不想考帶你去做別的,不說廢話。」
紀慎語聞見煎餅香味兒,爬床邊衝著丁漢白換衣服。還是考吧,比姜廷恩強應該沒問題,他褪下睡褲換校服,瞧見大腿上的印子,這叫只親了親?!
丁漢白蹲下:「我又沒說親哪兒。」抓住對方的腳腕套襪子,嫻熟,套好仰頭啄一口,更嫻熟。他心中有愧,紀慎語原本可以簡單生活,出活兒念書,偶爾做件東西自娛自樂,可攤上他,幫這幫那,受苦受累。
一晃神,紀慎語已經收拾妥當,穿著校服,滿臉學生氣。丁漢白又叫這模樣晃了眼睛,盯著,落個心猿意馬的下場。
那六中門口人頭濟濟,家長比考生更緊張。這年頭,多少人寒窗苦讀走到此步,全等著考場上一哆嗦,從此改變命運。
丁漢白拎一路書包,給紀慎語背上:「進去吧,我還在小賣部等你。」說完卻薅著人家的書包帶子,「別擠著,熱就脫掉外套,水瓶蓋好,別灑了。」
一句句叮囑沒完沒了,周遭擁擠哄亂,紀慎語握住那大手,偷偷抓了抓手心。他靠近小聲說:「師哥,我想吃麥麗素。」
丁漢白應:「知道了,給你贏去。」
高考按時進行,家長們等在外面,巴望著,擔心著,丁漢白這二十出頭的家長瀟灑悠哉,又去小賣部和老闆打撲克。如此度過兩天,他這古玩城老闆面都沒露,贏了夠吃半年的麥麗素。
紀慎語一朝得解放,約上同學可勁玩兒了幾天,把市裡的景點終於逛完。等收心工作時,驚覺丁漢白哪還是原先賴床的丁漢白,他每天睡醒枕邊都是空的。
丁漢白的確變了作息,從前睡到日上三竿,如今雷打不動五點起床。他既要經營偌大的古玩城,又要兼顧日益忙碌的瓷窯,還要雕刻。能者多勞,但必須壓縮時間。
古玩城漸入正軌,紀慎語便安心去玉銷記上班。他這大師傅手藝無兩,經營之道有丁漢白背後出招,總之得心應手。六月上旬,各店整理春季的帳,他背著帳本去了一店,好久沒見丁延壽,師徒倆碰面,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
「師父。」紀慎語叫一聲,「身體好利索了嗎?」
丁延壽恢復健康,拐杖也不用了。可紀慎語巴巴湊來,抓他手臂,要扶著他上二樓。他沒吭聲,任由這孩子獻殷勤,餘光瞥一眼,沒瘦,精神,說明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