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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58:51 作者: 北南
    六十多了,埋藏著恐懼活了幾十年,他這個做徒弟的,不能只想著自己。

    待張斯年睡著,丁漢白輕巧出屋,一愣,只見紀慎語仍守在桌旁,直著眼,居然紋絲未動。他過去叩桌,紀慎語一個激靈抱住方尊:「小心點!萬一碰了怎麼辦?!」

    丁漢白好笑道:「回家麼,我困了。」

    紀慎語一臉正色:「不行,我得看著它。你去裡間和張師父睡吧,我來守著。」

    這模樣太過好笑,拉不走,拽不動,小屁股粘在了椅子上。丁漢白洗完澡端盆水,擰濕毛巾給紀慎語擦臉,擦完往那嘴裡塞上牙刷,為了不動彈,竟然刷完就著水吞了。

    丁漢白問:「你現在一心看它,都不瞧我了是嗎?」

    紀慎語盯著獅耳:「你當我沒見過世面吧,這寶貝脫手之前不能有任何差池,我一定要仔細看著。至於你,你身上有幾顆小痣我都知道,少看兩眼也沒什麼。」

    這一通理由真是噎人,丁漢白無奈,兀自鎖門關窗,折回,將紀慎語一把拎起,用著蠻力拐人睡覺。紀慎語晃著腿,眼神直勾勾地望著方尊,忽地屁股一痛,叫丁漢白輕摑一巴掌。

    丁漢白罵:「瞧你那德行,看情郎呢?!」

    裡間門關上,紀慎語認命地打地鋪,躺好,關燈,但身在曹營心在漢。他悄聲說:「師哥,一定要找個上乘的買主,有錢是肯定的,還要真的喜歡,最好長得也英俊,性格得善良……」

    丁漢白說:「你給方尊找買主還是找婆家?」

    床上呼嚕聲響起,紀慎語問:「師哥,咱們怎麼謝張師父?」

    丁漢白湊耳邊咕噥,紀慎語大驚,而後知曉原因卻十分理解。他抱住丁漢白,說些別的,手伸入衣服摸人家寬闊的背,按在脊樑第三節 ,那兒有一顆小痣。

    夜深人靜,千家萬戶都睡了。

    隱隱約約的,有一點雨聲。

    紀慎語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去外屋看方尊是否安好,回來,撞上張斯年喝水。又睡兩個鐘頭,他再次爬起來,去看方尊是否依然安好。

    他一會兒來看看,一會兒來看看,天快亮了,又來。張斯年起夜上廁所,問:「六指兒他徒弟,你有完沒完?跟我徒弟同床共枕就那麼難為你?」

    紀慎語臉一紅:「……我確認東西還在不在。」

    張斯年氣道:「我藏了幾十年的東西都沒丟,現在還能不翼而飛?!」

    天大亮,酣睡整夜的丁漢白精神飽滿,瞧著紀慎語的眼下淡青直納悶兒。聽張斯年講完,樂不可支,樂完,一派鄭重,說:「師父,這方尊交給我處理,無論做什麼都行?」

    張斯年一怔:「你不賣?」

    這師父太聰明,丁漢白說:「不賣了,你最愛逛古玩市場,不久後我開古玩城給你逛,你還最喜歡博物館,那,把這寶貝擱進博物館怎麼樣?」

    年歲不同,時局大變,當年無數珍寶被打砸破壞,張斯年要用命護著,生怕走漏一點風聲。那份懼意根植太深,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把這方尊上交,國家都給予肯定表揚,那張斯年的心頭陰翳就徹底除了。

    這寶貝埋著,不見天日,張斯年想,擱進博物館的話,那人人都能見到欣賞。他微微發顫,難以置信地問:「真能那樣辦?真的……不會招禍?」

    丁漢白點頭:「我來辦,有什麼,我擔著。」

    燃眉之急依然燃眉,但解決張斯年的心病,丁漢白和紀慎語都認為值得。他們倆繼續忙活,上午跑一趟工商局,中午又和博物館的領導吃了頓飯。

    紀慎語不喜應酬,被逼著鍛鍊交際,丁漢白說:「我現在做生意,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不拜託你拜託誰?」

    可紀慎語想,他才十七,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別人會信他嗎?再一瞧丁漢白,這人也才二十一,他既然配得上丁漢白,應該也不會差吧。兩個得意精好久沒放鬆過,在春夏交接的路上閒逛,買了蟈蟈,喝了汽水兒,頗有苦中作樂的意思。

    一晃,彼得西餐廳,門童穿著考究,拉開門,出來一男一女,是姜廷恩和商敏汝。姜廷恩像這五月的花,含羞帶臊,傍著枝兒,縈繞著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氣質。商敏汝呢,只當是帶大侄子吃飯。

    四人對上,算不得舊愛,可也是被父母認可的青梅竹馬,丁漢白叫一聲「姐」,偷瞄那小南蠻子有否吃味兒。商敏汝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訓,怪他對不起父母長輩。

    丁漢白問:「你見我爸媽了?」

    今天丁延壽和姜漱柳搬家,商家過去幫忙兼暖房,折騰完,姜廷恩非要來喝咖啡。商敏汝掃向紀慎語,打量,嘆息,她念書工作,學的,做的,古今中外的大小事了解許多,算是最開明包容的一類人。可紀慎語年紀還小,丁漢白不是東西,她嘆這個。

    告別後,不是東西的和年紀還小的都很失落,逛也沒了興致,卻又不想回家。兩人相視一定,再不猶豫,直接坐車奔了二環別墅區。

    城中最金貴的住宅群,大門關著,閒雜人等不許入內。丁漢白和紀慎語沿著外牆溜達,找到路西的一面,數著屋頂,數到第五停下。紀慎語發散思維:「五號,因為你五月初五生的,師父師母才選五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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