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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58:51 作者: 北南
「你是個瘋子吧!」姜廷恩喊。
他沒做反應,瘋子、傻子、白眼狼,哪怕是二椅子他都認了。踱至書房外,他湊在縫隙處向內窺探,見丁漢白冷靜地坐在沙發上,斂著眉目在想些什麼。
紀慎語收回目光,不禁去瞧樑上的燕巢。
這兒的燕子,小院的喜鵲,做一對比翼的鳥為什麼比登天還難?
姜採薇出來時就見紀慎語惶然地立著,和對方初到時的情景一樣。她過去,壓著嗓子問:「把長輩都氣成了這樣,你們在胡鬧什麼?小姨幫你們一起求情,認個錯,改正那毛病好不好?」
紀慎語張張口,毛病……他認了這是毛病,可他改不了。
姜廷恩一拳砸他肩上:「那你想幹嗎?你們倆男的能幹嗎?!」他好似聽到天方夜譚,「大姑都被氣病了,你有沒有良心?要不是大姑和姑父,你還在揚州喝西北風呢!」
書房裡那位聽得一清二楚,狠踹一腳門板,發出一聲巨響。姜廷恩受驚噤聲,委屈又憤怒地瞪著紀慎語,姜採薇乾脆拽紀慎語走開一段。她帶著哭腔:「你跟小姨說,你倆一時糊塗鬧著玩兒,是不是?」
紀慎語抬不起頭,但堅定地搖了搖頭。
姜採薇又問:「或許,是漢白強迫你的?現在我們做主,你去跟他斷了,好不好?」
紀慎語仍是搖頭,他不忍心說出戳心的話,卻也不能違心地妥協。姜採薇啜泣起來,顫抖著,像這時節的細柳。他走開,走到臥室外望一眼,見丁延壽坐在床邊餵姜漱柳喝水,這對恩愛夫妻叫他們弄得身心俱疲。
他被遣回小院去,便枯坐在廊下等待宣判結果。
讓他們分,他們要怎麼辦?
再不認他這徒弟,又要怎麼辦?
丁家大門關緊,似乎怕這「家醜」外揚,丟了祖宗十八代的顏面。丁漢白關在書房,聽著隔壁進出的動靜,後來聽見姜漱柳捶胸頓足的哭聲。他翻來覆去,一張沙發叫他折騰個遍。
如此待著,全家一整天都沒有吃飯。
日沉西山,這前院什麼動靜都沒了。
半夜,窗台跳上黑影,是那隻野貓,而後門外也晃來一身影,煙兒似的,沒丁點動靜。紀慎語捱到這刻,悄摸溜來,貼住門縫向內巴望,虛著氣叫一聲「師哥」。
丁漢白開燈,湊到門縫回應:「噓,那二老肯定愁得沒有睡著。」剛說完,門縫塞進紙條,上面寫著----你的臉疼嗎?還流不流血?
他們就用紙條交流,不出一點聲音,詢問、關心、求助,你來我往寫了那麼多句。丁漢白最後寫道:你不後悔,對嗎?
那紙條像布滿小刺,扎得紀慎語肉疼。他從兜里掏出一張寫好的,折了折,塞進去一半時頓住,百般考慮後又急急抽回。丁漢白問:「是什麼?給我!」
紀慎語攥著那紙,他沒給,也沒答。
丁漢白急了:「紀慎語!你是不是怕了?後悔了?!」門外的影子驟然變淡,什麼都沒說就走了,究竟是默認還是逃避?
紀慎語一步步離開,他想,萬一丁漢白更改心意,萬一丁漢白想回歸父慈子孝,那他們的事兒轉圜後就會隨風而過……所以他此時不能承諾,到時也不會糾纏。丁漢白送過他一盞月亮,那就權當是一場鏡花水月。
就這樣僵持了三天。
這三天中丁漢白水米未進,眼澀唇裂,躺在沙發上始終沒有認錯鬆口。第四天一早,紀慎語耐不住了,直接跪在臥室外求丁延壽消氣,丁延壽攆他,他不發一言低著頭,大有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丁延壽罵道:「你們干出不要臉的事兒還不算?還要來威脅我?!」
紀慎語不敢,他想進去,想換丁漢白出來。
丁延壽問:「你學不學好?他是撬不動捶不爛的臭皮囊,你呢?你要捱到什麼時候認錯?」他與紀芳許知己半生,接下紀慎語照顧教養,疼了夏秋冬,在這初春竟然給他當頭一棒。
親兒子和養子攪和在一起,瘋了!
男男相親只在茶餘飯後的嚼舌里聽過,他半百年紀見識了!
丁延壽開了書房,取了雞毛撣,終於要動這場家法。一棍棍,虐打仇敵般揚手揮下,丁漢白死咬住嘴唇,一聲聲悶哼,一道道血印,那米白的襯衫浸出血來,他從沙發滾到地毯上蜷縮掙扎。
紀慎語還沒撲到對方身邊就被姜廷恩和丁可愈死死拽住,丁延壽說:「你願意跪就跪,跪一分鐘我就打他二十下,現在已經皮開肉綻,要不要傷筋動骨你決定。」
姜廷恩急道:「快走吧!你想大哥被打死嗎?!」
丁可愈乾脆勸都不勸,直接將紀慎語朝外拖。紀慎語眼睜睜看著丁漢白渾身滲血,嘗到了走投無路的滋味兒,他掙脫開,狂奔回小院翻找藥箱,瘋了似的,攢了一袋子塞給姜廷恩。
他抖動嘴唇:「這是消毒的,這個止血!鎮痛……吃一粒這個鎮痛,紗布要輕輕地纏,吹著點,給他喝水,多給他喝水!」
丁可愈一把搶過:「你們不是牛郎織女,大伯也不是王母娘娘,能不能別想棒打的鴛鴦一樣?」吼完,難為情得很,「那天撞見你們胡鬧,看姿態是大哥弄著你……你真是自願的?」
紀慎語風聲鶴唳:「你要給師父復命?」反正臉皮無用,他切切道,「三哥,你聽清,我是個私生子,最會的就是心術不正勾搭人,偏偏還喜歡男的,所以禍害了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