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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58:51 作者: 北南
虧得丁延壽磊落半生,硬是被不肖子逼出這麼一招。他這樣想,先是明目張胆地偏愛小兒子,以此惹得親兒子奮進,奈何他算盤打得好,卻不知道那兩人早黏糊得不分彼此。
這一件獨占鰲頭公開教學,日日被四個大小伙子圍觀,紀慎語一開始還渾身不自在,到後面挺胸抬頭,將擅長的獨門絕技炫了一遍。
最後一日,拋了光的擺件兒奪目非常,那玉摸一把能酥掉心肝脾腎。挪去門廳擱好,不多時擠滿人來瞧,好不熱鬧。紀慎語留在後堂收拾,將雕下的玉石碎料斂在一處,這麼好的料子,丟一片碎屑都叫人心疼。
他忽然靈機一動,攢好收走,沒扔。回家後直奔書房,翻找一本從揚州帶來的舊書,教做首飾的。玉銷記的雕件兒繁多,大型中型氣勢磅礴,最不濟也是環佩印章,各個都有分量。可串子很少,手鍊項鍊屈指可數,顧客下定,也要排在大件後頭。
紀慎語想法萌生,立即落實到行動上,鑽進南屋便忙活了半宿。那撮子碎玉,出了三顆橢圓雲紋花珠,七八顆小而滾圓的如意珠,還有更小的準備鑲嵌戒指。
他遇上難題,攥著一把珠子奔入書房,把擦洗花瓶的丁漢白嚇了一跳。丁漢白鋪排著幾件殘品,笑意盈盈:「過來瞧瞧。」
紀慎語顧不上,走近攤手:「好不好看?」
丁漢白極為自作多情:「送我?」
紀慎語笑道:「請教你。」珠子少,穿金還是穿銀,戒指又要如何鑲嵌,小問題一堆。他被握住腕子,輕輕一拽,接著膝彎又被一頂。
丁漢白動手講究一氣呵成,眨眼工夫紀慎語已經跌坐於大腿上。他懷抱充實,說:「做首飾沒那麼簡單,你要做一條項鍊,做成之前要比對無數種樣子,然後選擇最佳。」
紀慎語很有眼力見兒,噘嘴香一口好師哥,問:「你幫我嗎?」
丁漢白無力招架,美人計都使了,哪怕做鳳冠冕旒也要幫。答應包辦金銀材料,又摟著講了許多,最後才問:「都明白沒有?明白了就看看我這些東西。」
桌上擺著五六件,別的也就算了,最裡面擱著件黑黢黢的瓶子。紀慎語被掐著腰,伸手夠到仔細端詳,擦來擦去再刮下曾髒泥,就著燈光瞧瓷器原本的顏色。
「茶葉末釉?」他微微吃驚,「是真的?」
丁漢白說:「真的,請你來修。」
紀慎語心臟絞痛,茶葉末釉珍貴又昂貴,毀成這德行真叫他心痛。「我要鐵,這顏色得用鐵做呈色劑。」他擱下東西,又拿紙筆,窩在丁漢白懷裡邊記邊說,「底足胎釉那兒是鋸齒狀,款識陰刻,內里飄綠星……得改改釉水配方。」
丁漢白靜靜聽著,懂的,不懂的,聽那輕聲細語灌進他耳朵。他低聲說:「真是寶貝。」
紀慎語嘀咕:「是啊,這個大小,要是完好無損至少值四十萬。」
丁漢白搖頭:「我說的是你嘛。」
碎玉珠鏈著實費了不少工夫,這期間紀慎語下課都不休息。一個寒假過去,別的同學走親戚、回老家,去這兒去那兒。一問他,雕刻修復造古董,還做起了首飾,極不合群。
但他也是虛榮的,去了草原,騎了烈馬,美化一番講出來炫耀。
同桌小聲湊來,誰誰老家定了親,春考完就回去擺酒結婚了。他一愣,旋即想到自己,臉也跟著紅,他無法結婚,可恩愛伴侶的事兒他這一寒假全都做了。
那愛侶還真靠譜,將他做的一套玉首飾帶去三店,雲紋花珠伴白金細鏈,配兩枚白金鑲玉戒指。這一套首飾在滿廳擺件兒中格外惹眼,不到打烊就被買走了。
丁漢白隱隱後悔,他躲丁延壽才去的三店,早知道反響那麼好,應該拿去一店顯擺顯擺。紀慎語晚上得知,開心地去給姜廷恩打電話,遊說對方與他一起做首飾。
「可咱們店裡很少做,合適嗎?」姜廷恩猶豫。
紀慎語說:「只要東西好自然受歡迎,而且首飾設計麻煩,但做起來比擺件兒簡單。」他捂著聽筒費盡口舌,總算哄得姜廷恩答應,隨後又去找丁延壽。
丁延壽和姜漱柳給院裡的野貓洗了澡,倆人正在床上逗貓。紀慎語進門一愣,立即要退出去,他鮮少見夫妻恩愛的日常光景,替師父師母珍惜。
姜漱柳喊他,他又只好進來,傻傻地笑:「師母,我找師父說個事兒。」他坐到床尾,一家三口加一隻花紋大貓,腳步聲傳入,丁漢白來湊成一家四口。
這倆小輩都為正事而來,按照先來後到,紀慎語先說:「師父,我想利用雕下的料子做首飾,避免浪費,還能創收。再者,玉銷記中最小件就數印章玉佩什麼的,首飾與其價格相當,但市場空白很大。」
丁延壽稀罕道:「你還懂經營?」
紀慎語如實答:「師哥分析的。」他克制眼神,只敢用餘光偷看那位,「玉石類首飾的專營店不多,商場專櫃有一些,我想先做一些看看市場反應,不理想的話就算了……不再耽誤時間。」
丁延壽問:「要是理想呢,你有什麼打算?」
紀慎語說:「如果理想,我希望能開一個首飾展櫃。」三店的生意一直不好,與其占著地方卻獲利不足,不如讓給賺錢的東西。展櫃,供不應求的話便占住整個前廳,甚至把整間店專營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