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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58:51 作者: 北南
最終印章沒有脫手,顯擺夠便收回,揚言要買就去玉銷記。如此這般,市里每個古玩市場都被他們跑遍,到了後頭,紀慎語恍然發覺,這是種營銷手段。
接下來就要等,一個城市,各行各業自有圈子,教育圈,醫藥圈,古玩更是,他們要等消息發酵,讓那兩方章招更多的人惦記。
終於降雪,迎春大道白了一片,玉銷記關著門,暫休整頓。丁漢白吩咐夥計重新布貨,拿丁延壽當空氣,丁延壽倒也配合,堂堂一老闆貓在櫃檯後頭剪年畫。
紀慎語貓在丁延壽身邊,玩兒丁延壽解下的一串鑰匙,捏住最小一枚黃銅的,問:「師父,這是不是料庫角落那個盒子的?」
那盒子裡面據說都是極品玉石,只丁延壽這個大師傅有鑰匙。紀慎語拿著不捨得放,丁延壽說:「那麼喜歡?等以後給你也配一把。」
紀慎語驚道:「真的?那我不成大師傅了?!」
丁延壽笑言:「你跟你師哥遲早得挑大樑,何況咱們家只看技術,不看資歷。」自從知道紀慎語會一手作偽的本事,他想了不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雕刻這行最穩妥。
紀慎語明白丁延壽的為難,奪下剪刀裁剪紅紙,邊剪邊說:「師父,我給你剪個年年有餘,明年給你剪滿樹桃李,後年剪龍騰虎躍……我想當大師傅,也想每年給你剪年畫。」
丁延壽扭臉看他,他咧嘴一笑。在揚州家裡相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出完殯,下了葬,他孝章都沒摘就被趕出家門。丁延壽當時說,跟師父走,他便跟來了。
來前奉著當牛做馬的心思,來後才知道那麼安逸享福。
紀慎語不禁望向丁漢白,這父子倆一個對他有恩,一個對他有情,他實在進退維谷。怔著神,丁漢白拎外套走近,眉宇間風流瀟灑,說:「我要去找小敏姐,晚上不回家吃飯。」
果然是要去瀟灑,紀慎語想。
丁延壽說:「去吧,吃完飯再看場電影,別只給自己買這買那,給人家也買點禮物。」
丁漢白本是未雨綢繆,官方納新向來引領潮流,他想要博物館明年開春的規劃資料。那求人辦事嘛,請客作陪是必不可免的。「知道,要不我把她家年貨也置辦了?」他聽出丁延壽的意思,沒解釋,餘光瞄著紀慎語,「反正我們要多待一會兒,許久沒見還怪想的。」
說完就走,拎著外套勾著鑰匙,明明吹雪寒冬,卻一副春風得意。
直到外面引擎轟隆,遠了,聽不見了,紀慎語終於抬起頭來,望著門口,撒了癔症。他擱下紅紙剪刀,灰溜溜地去機器房埋首苦幹,但願早日當上大師傅。
他畫形,老翁執杖,小兒抱琴,尋思丁漢白開車接到商敏汝沒有?又畫遠山近水,綠樹古井,琢磨丁漢白會帶商敏汝去吃什麼。吃炸醬麵?要是商敏汝想吃別的,丁漢白會遷就嗎?
商敏汝嘴上沾了醬,丁漢白會伸手擦嗎?
紀慎語及至午後畫完,淺淺出胚,聽夥計們說雪下大了。再大的雪也不及內蒙古的雪原壯觀,他擦著鑽刀停下,怎麼能不想起騎馬那天。
丁漢白此時在幹什麼?和商敏汝在公園賞雪談天?要是商敏汝不慎跌倒,丁漢白會不會就勢抱著一同倒下?扭臉對上,丁漢白又會有一套怎樣的說辭?紀慎語不受控制,接天蓮葉般設想許多,鑽刀出溜一截,才發覺手心竟出了些細汗。
天黑打烊,出胚堪堪完成三分之一,他下車後沿著剎兒街走,望見門口沒有丁漢白的車。雪厚,他踽踽前行很是溫吞,突然後肩一痛被雪球砸中。
姜廷恩跑來:「你走路真慢,小王八似的。」
紀慎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連做王八都認了。姜廷恩絮叨:「你怎麼悶悶不樂的?我砸你,你也沒反應,咱們等會兒去砸老二老三吧。我得先找雙手套,小姑花一冬天給大哥織了副,女人都是偏心眼兒。」
紀慎語總算有反應:「小姨給我織了一雙,借你戴一隻。」
姜廷恩嘟囔姜採薇一路,左右是什麼不疼親侄子,等見到紀慎語所謂的手套,吃驚道:「怎麼是給你的?這明明是給大哥織的!」
紀慎語否認,說是給他織的。
姜廷恩滿屋子嚷嚷:「小姑買毛線的時候就說了,大哥喜歡灰色,到時候再綴一圈灰兔毛,給他上班騎車子戴。」湊近,比對一番,「這尺寸明顯是大哥的手,你戴著不大嗎?」
紀慎語兀自掙扎:「大是因為要多塞棉花,塞好就合適了。」
姜廷恩嘀咕:「是塞了不少,手都沒法打彎兒了。」
手套被借走,紀慎語迷茫地坐在床邊,姜廷恩的話信誓旦旦,叫他不得不信。但無論初衷是給誰的,最終都給了他,他依舊感激姜採薇。
這場雪沒完沒了地下,丁漢白攜商敏汝出入餐廳百貨,也沒完沒了地逛。其實商敏汝踩著高跟鞋早累了,三番五次提出散夥回家,均被他駁回。
好不容易有機會刺激那狠心人,他可不能放過。
一頓夜宵吃完,商敏汝哈欠連連:「資料答應給你了,我再附贈你幾本宣傳冊,能結束了嗎?」
丁漢白看看手錶:「嚯,都十點多了,明天上班遲到別恨我啊。」他送商敏汝回家,到了門口仍鎖著車門,「姐,你用的什麼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