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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57:20 作者: 呂天逸
    張濤搖頭,訥訥道:「沒看,我回家就是學習。」

    白阮孜孜不倦地誘導:「那你聽過什麼有關學生跳樓的傳聞嗎?」

    張濤抿了抿嘴唇,道:「那是聽過。」

    白阮用知心哥哥閒聊的語氣道:「可以給我講講,我幫你疏導一下。」

    他目前高度懷疑是心魔將張濤的某些恐懼具現化了,如果確實如此,那麼要對付那個跳樓鬼,最好是先問過張濤,因為心魔會百分之百按照張濤的「設定」造鬼,鬼出沒的時間地點、攻擊性如何、弱點在哪裡,都是按照張濤的想像進行還原的,雖說鬼被造出後擁有自我意識,未必會百分之百符合張濤最初的設定,但這仍然是最重要的情報。

    「啊?」張濤有些摸不著頭腦,「聽過不少,就各種社會新聞。」

    白阮試探道:「印象最深,或者說聽完最讓你感覺害怕的,是哪個?」頓了頓,白阮補充道,「新聞或者故事都可以。」

    張濤沉默片刻,不好意思地乾笑了一下,道:「……最害怕的是鬼故事。」

    白阮的笑容如春風般和煦:「那你也講講,沒事的,我們今天就是閒聊,老師幫你排解一下壓力。」

    張濤囁嚅道:「那個,真講啊……」

    白阮堅定道:「講,沒關係。」

    張濤推推眼鏡,用自覺只有他和白阮能聽見的音量道:「就是,我小學時候聽人講的一個……就是說有個學生考試沒考好,為了嚇唬家裡人從三樓往下跳,本來以為摔不死,但因為是大頭朝下掉下去的,所以就死了……」

    張濤說到這,謹慎地觀察了一下白阮表情,見他還微笑著鼓勵自己說下去,才繼續道:「他怨念特別重,死了之後每天晚上都在學校三樓走廊里走來走去,因為他是頭著地死的,所以他成鬼之後不會用腳走路,是大頭朝下一下下跳著走,如果人在高的地方站著他就看不著,但如果有人在地上走他就能看見那個人的腳,看見誰就抓著誰的腳把人從三樓大頭朝下扔下去……」

    白阮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問:「晚上幾點?」

    張濤:「啊?」

    白阮:「……他晚上出現的時間,是幾點?半夜十二點?」

    「不知道,就是晚上。」張濤說著,隱藏在厚重鏡片後的小眼睛不安地四下轉了一圈,臉色難看至極。

    這個複述鬼故事的行為以及白阮「信以為真」詢問細節的舉動仿佛摧毀了張濤的某道心理防線,他也顧不上這話合不合適,只驚惶地向白阮強調道:「白老師,今天我真看見了……我絕對不是眼花,我連他長什麼樣都看見了……他……」張濤咬牙,咬肌一跳一跳地抽動,將狠狠折磨了他半節課的恐懼一股腦地倒了出來,低吼道,「他長得和我小時候想像的長相一模一樣!」

    ----童年心理陰影,細節也都對得上,百分之百是心魔幹的好事。白阮攥緊拳頭,手背血管微凸,一股火在胸腔里到處亂竄,比昨天家裡刷狼的時候還生氣。

    一直在旁聽的郎靖風也反應過來了,扭頭瞥了張濤一眼。

    「對不起白老師……我就是亂……亂說的。」張濤深喘幾口氣,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該和班主任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急忙耷拉著腦袋道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白阮緩緩鬆開拳頭,寬和地笑笑,兩枚陽光可愛的小梨渦淺淺浮在臉上,「本來就是想讓你有個途徑傾訴一下,你說的這個情況我覺得其實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

    礙於教師身份,白阮不得不昧著良心向張濤科普了一番社會主義唯物論,用心理學強行解釋了一波。張濤並沒有被說服,但無論如何,把折磨人的恐懼說出口總比獨自憋在心裡舒服得多,加上白阮安慰人時的表情語氣都十分有治癒人心的效果,所以張濤的情緒漸漸緩和,在第二節 課上課鈴打響時他的狀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向白阮道謝後便回去上課。

    早晨這場跳樓鬧劇結束後,班上一整天都沒再發生其他的怪事,但白阮完全沒感覺慶幸,他懷疑心魔具現化出的鬼怪不止那一個,其他的說不定只是受到諸如「晚上出現」「雨天出現」之類的「鬼故事設定」制約暫時沒出現而已,如果是這樣的話以後的麻煩事就多了。

    今天一整天,白阮揣著滿滿一褲兜清淨符,得了空就去四班巡視一圈,心魔卻狡猾地沒有再露哪怕一面,白阮沒有雲清的特製羅盤,粗略算算運勢還可以,算心魔方位這種事打死也做不到,只好不甘心地作罷。

    晚自習結束,放學鈴響起。

    高二和高一年組的學生湧出校門,可高三生還要繼續在學校奮戰到晚上十點半。

    見學生們走得差不多了,白阮從粉筆槽里摸出兩根白粉筆塞進褲兜。

    「白老師。」郎靖風斜背著書包走到講桌前,與站在講台上的白阮平視,含笑問,「揣粉筆幹什麼?我們回家嗎?」

    「我得上三樓看看。」白阮問,「你跟我去嗎……你要是不想去就在我辦公室等一下。」

    郎靖風左右掃一圈,見同學都走沒影了,才低聲問:「你去找張濤說的那個鬼嗎?」

    白阮點頭,這張軟萌臉蛋上罕有的凝重神色讓他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的可愛:「這個不管不行,三樓的高三學生每天晚上十點半放學,張濤還不知道鬼的具體出沒時間,如果鬼十點半左右開始在三樓出沒,放學走得慢的高三學生就容易出事。」

    郎靖風輕輕咬了下嘴唇,問:「你不怕嗎?」

    「我不怕鬼,」白阮眼睛淺淺一彎,圓尾巴驕傲地翹了翹,「鬼怕我。」

    郎靖風心頭一熱,按捺住想在教室親親白阮的衝動,道:「我陪你去,我也不怕鬼,萬一再刷狼我還能幫你打。」

    「……這會兒三樓人多,陽氣重,按常理來說應該不會有問題。」白阮一邊說著,一邊與郎靖風步上三樓,此時正是高三生的晚自習下課時間,走廊與教室燈光明亮,學生老師來來往往,看著就不像鬧鬼的樣子。

    兩人在三樓巡視了一趟,白阮沒發現任何異常,帶郎靖風下到二樓辦公室,道:「我們十點半再上去……你先把作業寫了。」

    郎靖風:「……」

    郎靖風坐到白阮辦公桌邊,認命地寫起作業,白阮坐在他對面,把手機調至靜音,在桌下低頭打遊戲舒緩緊張了一整天的神經,師生雙雙把鬼等。

    郎靖風用自己的筆寫了一會兒,筆帽一合,從白阮桌上的筆筒里抽出一支筆,寫了十分鐘,又把筆帽一合,從筆筒中再抽出一支寫,這個舉動重複了幾次後,白阮疑惑道:「我筆筒里的筆都不好用了?」

    「都好用。」郎靖風說著,卻是迅速地又換了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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