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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40:29 作者: 罪加罪
紫姿對花姐說過,在他們獨處的時候,替身其實話不多, 跟她保持著安全距離。他總是一個人安靜地看書,或者拿個本子塗塗畫畫,全身「程然」式狂放都在這個時候收斂起來,卻因此平添一分不可琢磨。紫姿有時會主動跟他聊天,想了解他的過去,可他說的話滴水不漏,心思縝密到無懈可擊。這樣的人甘願當別人的替身,紫姿始終不信。
但替身現身對她沒話說,相較於程然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態度,這個男人的禮貌、沉穩、睿智,給予了紫姿更多心靈上的震盪。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對程然的感情是不是真如自己以為的堅定,她也不受控制地開始在意起這個男人的一切,有什麼悄然開始改變。
可是她清楚,一個男人如果對你有意,就不會是他這個態度,充分尊重,有禮有節,太過正人君子。但她還是表白了,比起當初程然假裝深情,實際不屑一顧,這個男人聽後,帥氣逼人的臉上平靜到不可思議,但這種平靜更讓紫姿絕望。他沒有說任何曖昧不清的話,一擊直線球,拒絕了紫姿。她犯了很多女人都會犯的錯,她想追問原因,依照他的個性,肯定不會跟她說實話,但他這次卻說:我有喜歡的人。
紫姿起初不相信,他成天圍著程然轉,怎麼有時間認識其他女人,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如果不是現在認識的,那就是以前認識的。他還很年輕,若說以前就喜歡的人,大約是年少時候的初戀。紫姿還想說什麼,但她看到他的表情時,突然無法再開口。
他很認真,一副不容許他人質疑的架勢,更重要的是她,當他提起那個喜歡的人時,她第一次在他棕色的瞳孔中,看到了點點星河璀璨,有種情竇初開小男生的羞澀。
紫姿是個聰明姑娘,但不是個在愛情上聰明的姑娘,在被拒絕後,她覺得比過去被程然忽視還要難受。她的變化瞞不過程然,本來程然對她沒多大感情,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忍受紫姿真的見異思遷。那時候,他正在徹查內鬼,不由遷怒到紫姿身上。紫姿一個沒身份沒背景的女人,程然都不用動手,就能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替身替紫姿求情,卻換來程然一頓辱罵,他甚至冷嘲熱諷他的替身:不是你的女人,輪不到你管。
是個男人都有脾氣,兩個人第一次翻臉,據說大打出手。但程然沒弄死他,因為第二天還有個重要的活。也就在當天晚上,替身還是幫著救了紫姿,畢竟他這張臉,一般人認不出真假。
紫姿哭著求他帶她走,花姐說她第一次見到紫姿拉著一個男人的手失心瘋一樣又哭又鬧。那也是花姐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替身,眉眼細看,甚至比程然還要帥幾分。就連花姐都忍不住勸他,跟著程然不會有好下場,倒不如一走了之,程然就是一條瘋狗,現在誰在他眼裡都是內鬼,他是替身,能做的事太多,程然信他用他的時候這是他最大的武器,可但凡程然心中萌發一丁點懷疑的種子,下一秒他的性命就該懸在刀刃上。
但男人的世界,終究是她們這樣的女人無法理解的。
他只是淡淡說,他給程然打工罷了,真惹他不高興了,他就走,但現在他還不能,如果他也消失,程然絕對會下追殺令,天涯海角都要把這對他眼裡的狗男女滅了。
紫姿很激動,她這個時候還是抱有最有的一絲希望,一個先顧全你的性命,不惜冒風險的男人,怎麼可能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但事實再一次令她失望,他依然平靜而堅定地掰開紫姿冰涼的手,他說,他的身上背負了很重的使命,他不能隨心所欲,如果他可以,他早就回去尋找他的姑娘。
花姐在那時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問他:你是梁見空的人?
說完這句,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萬萬不該說的話!如果他真是梁見空派來的臥底,那麼,他身份是絕對不能曝光的,當時周圍沒有其他人,殺人滅口太方便了。
花姐嚇得冷汗連連,抓著紫姿的手,隨時準備逃跑。
然而,對方還是一臉淡定,然後,慢慢豎起右手食指,神秘地笑了笑:「噓。」
花姐被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等他走後,內衣都濕透了。
遺憾的是,紫姿終究沒活過第三天,她身心都遭受了無法逆轉的重創,徹底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心,她死後的一周,爆發了迄今為止,堪稱道上20年來最兇險的一次火拼,人稱「青山焚事件」。
也是在那一次,程然置之死地而後生,竟然從梁見空全方位無死角的追殺中逃過一劫,替他去死的,就是那位可憐的替身先生。程然在他死後還放話,養了條狗,終於派上用場了,把曾經並肩作戰過的兄弟稱作狗,這個替身生前觸到了什麼程然逆鱗。有人立馬猜測是因為替身拐跑了程然的女人,這個原因最為主流,但也有人猜,所謂替身,分明就是梁見空安插在程家的重要暗線,用來釜底抽薪程家的,可惜差一點就成功了。
後面的猜測,無從考證,程然也沒透露過分毫,畢竟,真的是臥底的話,他程大少的臉就妥妥地被梁見空打得噼里啪啦響,你丫跟我鬥狠,呵呵,連自己身邊人都管不好,還說要弄死李家,弄死李桐,弄死梁見空,多大臉啊。
但如果是真的,那麼,這位替身就不是程然的兄弟了。
他是梁見空的兄弟,肯為梁見空兩肋插刀,不惜付出生命代價的好兄弟。
不管怎樣,處於不同目的,這件事被兩家都有意識地壓了下來。
許輕言久久回不過神來,她像是被捲入了一場風暴,腦海中原本已經拼湊出來的真相圖畫被重重打碎,散落一地。
花姐的這番說辭完全顛覆了程然版和梁見空版的說法。程然版的故事,她原本就沒全信,太美好了,一點都不像道上該有的氣質。梁見空版的嘛,又太簡單粗暴了,有點像不稱職的幼兒園老師敷衍三歲小朋友。花姐的版本,邏輯上也說得通。
三個版本差異那麼大,但每個版本都有點可信度,那是因為每個人都說了點真話,又說了點假話。
許輕言以為已經漸漸明朗的真相,又被蒙上了一層迷霧。
最後,她還很關心一個問題,為什麼花姐選擇將這個秘密告訴她。
花姐摸出一隻煙,打火機在她手裡不聽使喚,點了兩次才點燃,她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一團白煙,像是要把肺里的濁氣也一併吐出。
她不知看向何處,眼神渙散,又好像看到了什麼,嘴角帶著苦澀的笑:「紫姿,是我的親妹妹啊。許醫生,你是個善良的女人,跟我的妹妹很像,我實在沒法眼看著你在這攤黑泥里越陷越深,但更多的,我也無能為力。我不知道梁見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如果他比程然好那麼一些,你一定要抓住機會,離開他。」
半小時後,車子終於停住。許輕言睜開眼,好一會,才讓自己的意識回到現實。
她坐著沒動,等了會,小年輕先下車,替她開門:「到了。」
許輕言拎上包,一腳踩下去,明顯是不平整的石子路,剛下車,迎面就是一股冷風,許輕言今天忘帶圍巾,立即凍出一身雞皮疙瘩。
車大燈把前面的情況照得挺清楚,三輛車沒熄火,停在前面,似乎在等她,這時候,其中一輛車後門開了。
許輕言眯起眼,還沒看清人,就聽那邊傳來召喚:「快過來,要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