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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40:29 作者: 罪加罪
    「可以啊,我們一起過去說。」

    許輕言很認真地打量他,見他噙著笑,也不知笑里有幾分正經。

    不是一路人,說不通。

    「隨你說不說。」

    許輕言繞開他,沈月初定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默默吸了口奶茶,神色難測。

    麵包加奶茶,故事的升級版也隨即出爐。據當天在場人事親眼目睹,許輕言為討好沈月初,硬是給沈月初買了杯奶茶,沈月初只好勉強收下,她竟不識好歹,拒絕沈月初邀請。

    但更為詭異的是,事態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原本只是無中生有的故事滿天飛,她也當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可當某天早上,她的抽屜里塞滿了垃圾,而她的課本不翼而飛的時候,許輕言意識到,自己的沉默換來的是越發古怪的攻擊。

    孩子們的心理是很微妙的,逐漸被社會化的校園沒有想像中純真,家長成人思維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孩子,越來越多的學生早熟又幼稚。先是課本不見,再後來是各種威脅信,但真正觸及許輕言底線的是她的琴譜被人撕成碎片丟進了垃圾箱。用現在更加廣泛的用語形容,這就是校園暴力,弱小者被欺凌,被孤立,被撕裂。

    然而,許輕言是弱小者嗎?

    江蘭慌慌張張地要去找老師,許輕言攔住她,然後猛地搬起簸箕,像個鬥士一般,沖向五班。

    「小言,你去哪?」江蘭被許輕言鐵青的臉色嚇傻了,她從沒見過許輕言這麼生氣。

    課間休息時間,走廊上三三兩兩站滿了學生,許輕言從他們中間快速穿過,簸箕里的碎紙片不時地灑落在外。

    她目不斜視地走進五班,神色冷峻,教室里嘰嘰喳喳的喧鬧聲忽然間小了下去,所有人都開始注意到這個闖入者。

    沈月初坐在最後一排,許輕言闖進去的時候,他正趴在桌上睡覺,隨即,天女散花般的碎紙片從天而降。

    「你在幹什麼?!」鍾筱筱尖叫著從位子上站起來。

    沈月初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什麼東西掉到了腦袋上,緩緩抬起頭,剛清醒些就被這聲尖叫刺激得什麼睡意都沒了。然後,他看到許輕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冷靜,卻透著不留一絲餘地的果決。

    沈月初低頭看了看身上亂七八糟的垃圾,又看了看倒在桌邊的簸箕,大概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爆發,可他竟像沒事人一樣,只是抬手慢慢撣去頭上的碎紙片,然後不動聲色地望向許輕言,她應該有話跟他說。

    這人心理素質也太好了,許輕言見沈月初從起初睡眼朦朧不明所以,到短時間內鎮定自若地把自己收拾乾淨,倒有點對他刮目相看。

    許輕言冷靜地問道:「第一袋麵包是你給我買的,還是我給你買的。」

    沈月初仰起頭,聲音不高不低:「我。」

    「我要求你給我買的嗎?」

    「沒有。」

    「我還你錢,你是不是不要?」

    「是。」

    「你要求我給你買麵包抵做還錢,是不是?」

    「是。」

    「奶茶是不是你要喝的?」

    「是。」

    「我有跟你告白過嗎?」

    她一問,他一答,猶如警察審訊現場。她問得乾脆,他回答得也乾脆,直到這個問題。

    沈月初不由輕笑了下,但還是很快答道:「沒有。」

    「我是不是要求你解釋清楚。」

    「是。」沈月初又補充了句,「但我記得,你後來說隨我說不說。」

    「我以為這種玩笑話,以你的智商還是聽得懂的。」

    沈月初慢慢拾起幾張碎片,拼在一起,是樂譜,他面色一正,收起了笑意,從位子上站起來:「有人撕了你的樂譜?」

    許輕言沒理他,用食指在課桌上敲了敲,清脆的敲擊聲莫名帶著股冷意,她環顧教室一周:「剛才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

    隨即,她重新看向沈月初:「我為我剛才的行為向你道歉。」

    沈月初被她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一愣。

    「但有句話說得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你的一些行為給別人造成了困擾,所以,你也要負一定責任。我不知道是誰做了這麼多無聊的事,我只想說,這很幼稚,也毫無意義,躲在人背後做些惡作劇,無非是懦夫的行為,有本事,自己跟沈月初告白。」

    許輕言看著沈月初把這一席話說完,撿起簸箕,扭頭就走。

    「哦,忘說了,我要告白,會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說出來,不會用這麼低級的手段。」

    霸氣。

    許輕言走後,五班炸開了鍋,「麻辣燙」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這麼瘦小的人,氣場1米8!

    沈月初當時走神了很久,他不由自主想著,許輕言真的會告白嗎,公主的告白又會是怎樣呢?

    但直到最後,他還是沒等到公主的告白。

    第26章

    許輕言醒來的時候,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冬天的太陽懶得很, 5點了,還不見一絲光亮。

    昨晚一夜像是時光倒流一般, 中學時的過往猶如幻燈片播放,一張張從她眼前閃過。

    包括他的笑顏,清晰得可怕。

    距離跟程然面談已過去一個月, 這一個月風平浪靜,除了凌俏跟她報喜,終於被一家音樂公司看中, 打算簽約做職業鋼琴音樂人, 就再沒什麼值得回想的大事。

    梁見空沒有聯繫她繼續私人醫生的話題,程然也沒有聯繫她繼續同一陣營的話題。

    一切仿佛回歸平靜。

    12月的冬天, 空氣中都帶著種節日的歡樂氣息。平安夜、聖誕節,商家打出各種噱頭,吸引顧客掏出腰包買單。科室里的年輕小姑娘嘻嘻哈哈地計劃著怎麼過節,有男友的都在期待會收到什麼禮物, 沒男友的吐槽要去酒吧艷遇,許輕言捧著三明治, 喝著熱咖啡, 靜靜地聽著,碰到她們好奇的尋問,只是微笑,卻始終沒有搭話。

    前兩天, 曹勁聯繫過她,這位大哥終日裡忙成狗,直到現在還是單身狗,把該女友買禮物過節的錢都用在了她和凌俏身上----各種請吃飯,也算是夠哥們。

    和以往一樣,曹勁單刀直入的第一句話就是:今年你去不去掃墓?

    許輕言拿出手機翻到日曆,12月18日,他的忌日,再過兩天就是冬至。其實,沈月初的死有些見不得人,以前的同學都頗為感慨,但人走茶涼,多少年過後,只有第一年的時候風言風語滿天飛,大家互相打探消息,真真假假很難讓人摸著頭緒,再然後,也就逐漸忘卻了。只有曹勁、湯富國、鍾筱筱偶爾來祭拜,鍾筱筱當年多喜歡沈月初,沈月初死後她就有多傷心,正因如此,她對許輕言的冷漠嗤之以鼻,甚至恨之入骨。但她畢竟是個女人,聽說前年結婚了,婚後也不好再懷舊往事,所以現在每年只有曹勁和湯富國會去祭拜,他一個大老爺們年年不忘,難得的細心。可能也是因為月初,他後來走上了警察這條路,一身悍氣,正義凌然。

    和以往不同,許輕言沒有直接回絕曹勁,而是反問了句:「需要準備點什麼?」

    「你這人,都多少年了,去看一眼才能放下……」曹勁突然一聲怪叫,「你說什麼?」

    許輕言失笑,復又靜靜道:「我想,一個人和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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