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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9:38 作者: 孟子曰
半圓的明月升起,澄清的夜空點綴著幾顆稀疏的星子,忽然蘇楨想起躺在泥土裡的萬素蘭,這世上,誰也辯不過墳墓。
「一切都留在草下,名字歸名字,骷髏歸骷髏,星歸星,蚯蚓歸蚯蚓。」
總之誰也拗不過這樁事情。
寂靜的二層小樓躺在濃重的黑色陰影里,屋子裡沒有開燈,尾聲倚著一株槐樹,「真相大白了嗎?」尾聲的嘴唇稍微動著。
「嗯。」蘇楨點頭,順著尾聲的視線去看,觸目的是掙扎在濃密樹葉中的月光。「今天萬姐下葬了。」
尾聲沒有說話,仰起的臉像冰過的砒霜,莫名地蘇楨的心裡湧出這種感覺,尾聲的眼裡有她不能理解的憂傷。「花開。然後花落。這瞬間。人誕生。然後死亡。世間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佛睜開眼的一瞬。在這瞬間。人能留下什麼。碾作飛塵。零落成泥。」
驀地尾聲轉過臉看向她,幽暗的眸子裡跳躍著一束光,但只是片刻它像火柴熄滅了。兩人不再說話,一起靜靜沉思,許久尾聲清冽的聲音響起,「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蘇楨答應,仍是不說話,泥濘的路面,她的褲腳上濺得滿是黃泥漿。到了單元樓的樓下,尾聲又開口道:「你一直在想什麼。」
蘇楨笑了笑,歪著臉,看著夜空道:「我在想,在我離開這個世界時,把我接走的是怎樣的天色,是昏昏的暮色?是沉沉的夜色?還是耿耿的曙色?」
尾聲的嘴角愣著,半晌道:「是個像今夜美麗的夜晚吧。」
這樣的答案讓蘇楨不滿意,這距她心裡的答案差得好遠,她噘了噘嘴,道:「我到了,尾聲你回家吧,這兩天我心情平復了想找你催眠,我一定要想起往事。」
尾聲凝視她一陣轉身離去,蘇楨目送他單薄得如空氣的背影,意外地發現尾聲的褲腳纖塵不染。「走路真仔細。」她瞧著自己的兩隻褲腳,好像是剛從田裡出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狗屍
小周夜裡十點鐘才來,一來便嚷臉上癢,蘇楨趕緊找出皮炎平,小周洗了臉後塗上藥膏但仍是不能止癢,蘇楨便勸她去醫院看看,小周怕麻煩,耐著性子不肯去。
半夜裡響起小周輕微的呼吸聲,蘇楨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起來去客廳倒水喝。客廳里很亮,從窗外進來的月光像水銀一樣晃動,蘇楨手持著杯子,略轉身便瞧見客廳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正望著她微笑。
「爸爸。」瞬時她忘記自己的爸爸早死去五年多,她歡喜撲上去。
「阿楨。」蘇容彥擁住撲過來的女兒身體。
「爸爸的懷裡真溫暖。」蘇楨留戀地把臉埋在蘇容彥的胸膛摩蹭。
「阿楨,爸爸要走了,以後爸爸就不能再看著你,你要開開心心幸福的生活。」
「爸爸,你別走,你留下來陪我。」蘇楨不舍地抱住父親的腰。
此時刺目的光芒像針刺一樣戳進眼裡,蘇楨眨了眨眼睛,小周站在電燈開關前奇怪地看著她道:「楨楨,你是不是有夢遊症啊,你在客廳幹嘛。」
蘇楨這才發現自己雙手向前環抱,像擁抱著一個人的形狀,她趕緊放下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杯子裡的水還有些溫熱。
「咋了?想男人了?你這是抱誰啊。」小周一邊抓臉一邊調笑。
「去你的。」
兩人笑罵幾句便去床上,此時夜深,沒多長時間都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曙光喚醒了沉睡的蘇楨,她翻身坐起,待瞧見身畔猶大睡的小周時不覺驚叫。
「小周,你的臉。」
蘇楨急急推醒小周,小周對鏡看到裡面的形容差點痛苦嚎哭,原來白嫩的臉龐被抓出數條血痕,並且開始潰破。
害怕毀容的小周連口臉都沒漱,便趕到縣人民醫院。蘇楨怔怔坐在床上,想起半夜看見父親的事,那是個夢境還是真實蘇楨已分不清。她回憶父親說過的話,難道父親一直在自己身邊。蘇楨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梧桐樹上用鐵絲穿著傘不見了,而那隻大鳥窩也是東倒西歪。
蘇楨一驚,趿起鞋子衝到樓下,只見那把傘被扔在地面,幾根傘骨全部折斷,傘面上留有幾隻髒兮兮的腳印。來不及多想,蘇楨便攀上了樹杆。
鳥窩裡有一樣熟悉的東西。
是一根紅色的平安繩,繩子上繫著三顆檀木珠子,每枚珠子都刻著一個名字,依次是蘇容彥、馮琴、蘇楨。
「爸爸。」蘇楨握著平安繩熱淚盈眶,這根平安繩是自己特意編織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並且在三枚檀木珠子刻上一家人的名字,希望全家平安幸福。「您一直在看著我,您真好,真好。」
哭了好半天蘇楨才止住眼淚,父親應該像萬素蘭一樣,靈魂在遙遠的地方幸福生活,這樣一想蘇楨轉悲為喜。
回到家中小周打來電話,說是塗抹了一些有毒物質造成的奇癢,醫生開了些藥膏和抗過敏消炎的藥水,讓蘇楨替她請假。
蘇楨匆匆趕到局裡,先去戶籍室替小周請假,剛從戶籍室出來便撞到了田局。「田局早。」蘇楨殷勤地打招呼,孰料一觸及田局的面孔便嚇一跳,「田局你的臉怎麼啦。」田局的臉上有數條被抓破的血痕,這和小周的情況居然一樣。
「臉上癢得厲害,擦藥也不管用。」田局面上浮著些煩躁。
「小周的症狀和你一樣,現在她在醫院皮膚科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