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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9:19 作者: 芷衣/浮安衾
    哥哥帶他走過芙仁郡每一個天然湖,帶他聽湖水被風吹起的浪聲。

    哥哥帶他去過芙仁郡每一座山,聽林中每一種鳥兒的鳴叫,聽風樹葉的沙沙聲。

    現在山頂上,哥哥說:「花風,你看,這座城多美啊。」

    哥哥說:「花風,你聽,風是這個世界上最豐富的聲音,你也會是其中之一。」

    花風抬頭看向他時,正好看到風捲起哥哥的頭髮。

    和風長發,細微的聲音在耳廓盪開。

    那一陣山風也把哥哥的睫毛吹彎了,他眼睛裡陽光的色澤明亮而溫潤,倒映著一座美麗的城池。

    哥哥轉過身,城池變成了年幼的他。

    五年前,天降祥瑞。

    哥哥說:「花風,哥哥要去做花侍了。」

    花風問:「花侍是什麼?」

    哥哥說:「花侍就是侍奉神明的人,我們的神明是花神,我們的姓氏是花,花風你看,我們是不是天生是要侍奉花神的人?」

    當時他的眼睛特別亮,很久以後花風才明白,那是堅定的光,是對自己,也是對花神。

    哥哥說:「哥哥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花侍,芙仁郡會變得更美,花風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十三歲那年,哥哥經過層層選拔,進入花神殿,成了初代花侍。

    那時花侍稀少尊貴,要保持聖潔,不能常露面。

    花風每天跟人群一起跪在花神殿前,祈禱能看一眼哥哥。

    他時常一個月才能見一次哥哥,哥哥身形越來越瘦弱,臉色越來越蒼白,但眼裡的光卻一直很亮。

    他跪在花神殿前,看向黑沉沉的花神像,掌心交疊於胸前祈禱:「神啊,我不求芙仁郡富貴祥和,只求您保佑我唯一的哥哥健康,他是我的芙仁郡里最美的風景,是您最虔誠的信徒。」

    最後一次見到哥哥,他臉上有一根明顯的青紫血管,那根血管從他右臉頰延伸到右眼角。

    哥哥看著他,眼角一滴淚落下,眼裡的光芒悲傷又明亮。

    自那以後,花風就再也沒見過哥哥。

    沒多久,花神賜福,芙仁郡富貴祥和,國主親臨祭拜花神。

    在熱鬧的歡呼聲中,沒有人看到一個少年倉皇的尋找身影。

    他也聽不到他們的歡呼聲,他耳邊只有孤寂的風聲。

    花神殿出現了聖女,聖女說第一代花侍真正去侍奉神明了。

    下一代花侍,和初代花侍不一樣,再也不在顯赫家族中選了。

    接著,就出現了花奴。

    貧苦人家將孩子賣了當花奴,從花奴中優秀的選出花侍,其他花奴獻祭給花神做祭品。

    花侍不再像最初那樣稀少,偶爾從花奴老闆那裡也能看到失敗的花侍。

    他一直觀察著,越來越了解,又終是不明白。

    祝雙雙:「所以,你也來做花侍了,你想走一遍哥哥走過的路,是嗎?」

    花風只說:「我們的神明是花神,我們的姓氏是花,我們是天生是侍奉花神的人。」

    祝雙雙沉默著說不出話。

    其他玩家也是。

    只有戴冬不願相信,「你怎麼知道它就是你哥哥!」

    花風神情平靜地說:「哥哥這隻手一共牽過我兩千四百多次,就算他變成白骨我也能認出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著他說這句話平靜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下特別難受。

    當牽手變成稀鬆平常的事,又有誰會每次在心裡數上一次,默默記在心間。

    除非那人是一個孤獨的人,心裡唯一的最愛的人。

    他的世界空曠孤寂,只有牽手時有顫動,變成時間數字。

    他們其實不理解,就算看到最愛的哥哥變成這樣,他還是這樣信奉花神嗎。

    花神真的在芙仁郡人的心裡,是可以獻祭自己的神明嗎。

    戴冬聲音嘶啞,「我不管它以前是什麼,它殺了蔣櫻,它現在就是怪物,它還會害死更多的人!」

    花風眼淚又流了出來,「不是!他不是!他是我哥哥!」

    他另一隻手捂住那隻死手的手腕,「他是我驚才絕艷的哥哥!他是在花神殿上留下名字的偉大花侍!」

    「你們沒有見過後期的花侍嗎!他們的血管里沒有血,我哥哥他不是想害人,他只是想抓住他流逝的血啊!」

    「他的血,沒有了。」

    戴冬:「他的血沒了就可以奪別人的血嗎!」

    花風:「他不是要奪別人的血,他只是想感受血!你看,他感受到血就安心了,不會再掙扎傷人了。」

    那隻死手真的沒再動,他安靜地待在弟弟的血管里,感受著溫熱的血在指尖流動。

    兩個痛苦的男人,一躺一站對峙著,都是為他們所愛的人。

    蘇往生又向後拽了拽戴冬,這次戴冬反應沒那麼激烈,蘇往生對他說:「你最好不要傷害他們,作為鴻羽社團的一員,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一點。」

    戴冬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我完了,蘇往生,我完了啊,我沒法再下沼澤,我也沒法再養花,我一看到那盆花,就想它身上會不會有櫻櫻的血肉。」

    「他愛她。」他不住地沙啞強調,「我真的好愛她。」

    祝雙雙看得難受,她還是戳破他心上那顆膿泡,質問他:「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強硬一點留下她,或陪著她走完最後一程,至少將她葬在黑澤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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