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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5:58 作者: 一度君華
    --------游鴻明《孟婆湯》

    他就這樣厚著臉皮在我們家蹭了半個月的晚飯,老娘忍住了不在我面前提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晚飯連她都習慣了多備一副碗筷,而且也慢慢地豐盛起來。

    兩個人的晚餐和三個人是不一樣的,以前我和老娘也經常說笑,但一個家裡,只有兩個女人,多麼的冷清呢。現在飯桌上,他會逗我開心,跟老娘侃侃各國風土人情、名山大川,有時候一頓飯,可以吃很久。

    於是慢慢地,他的到來成了理所當然,有時候來得晚了,老娘還習慣性地給他留一份,反正也做了他的,我們倆吃不完。=_=||||

    他也從來不知道何為客氣,過來了就到廚房去找。我有時候幫著他熱一熱,這時候他總喜歡從後面攬著我的腰,把下巴抵在我的頭上,廚房並不大,燈光下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到幸福。

    那一晚的勢力戰,霸絕天下終於對上了飲血盟。按照傀儡事先的安排,我們利用戰爭傳送直接傳送到飲血盟所占領的六個台子。然後在系統剛剛顯示勢力戰開始的時候洗下來,以逸待勞,等待霸絕天下的總攻。

    人手的數量懸殊,我們很快全軍陣亡了,然後按照傀儡的安排,每個台子至少留十具屍體死在祭天台神石旁邊,死亡後等待霸絕的人洗台子,等洗台子的人洗到約三分鐘左右,二十具屍體使用六道原地復活,這時候系統提供三十秒的保護時間,等待自動回血,到一定程度,所有人集中攻擊洗台子的傢伙,用傷害最高的技能迅速殺死他。

    方法是猥瑣了一點,我都不好意思說了……所以你可以想像當時霸絕天下何其憤怒,那一片勢力戰信息之間夾雜了無數的口水,後來甚至將勢力戰消息都掩蓋了下去。

    我自成魔很快發現了這個方法,但台子已經被飲血盟提前洗了,系統保護時間誰也改變不了。這樣一處十個人,六個台子也不過六十個人,剩下的人專心攻打上周被戰盟占領的台子,居然還打下來了一個。

    於是最後,當勢力戰結束的時候,飲血盟一共占了七個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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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無岸就無辜了,霸絕天下刷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屏罵他下流無恥,但是你罵歸罵,咱台子照占,獎勵照拿,大象照騎……(大象:成功占領台子後系統獎勵給勢力主的座騎。)

    飲血盟很多人都出來得瑟,傀儡不說話,我知道他也憂心重重。這一次是我自成魔疏乎了,等於說我們是投機取巧而已,下一次,怕是不會這麼容易了。

    而且這次表面上看飲血盟是贏了,但是六道復活符五金一個,六十個人復活了多少次……其實這贏的代價也非常巨大。一個龐大的勢力,必然離不開眾多RMB玩家(充錢玩遊戲,而且裝備比較精良的玩家),但是也禁不起這樣的消耗。

    近六月的時候,警方破獲了一起震驚全國的販毒、網絡犯罪案。更令人驚怖的是,這個犯罪組織擁有著幾近完美的提成分紅計劃,多勞多得,紀律嚴明,組織架構遠勝國內名企。經營項目是專業販毒,同時也通過網絡拐賣少女。

    警方的臥底在該組織潛伏了足足兩年,終於掌握了足夠證據,將相關嫌疑人逮捕拘留。我開始並沒有留意,聽當然是聽著秦晉和老娘談起的,秦晉說他看過那個組織的構架和分紅機制,如果主謀是一個人,那未免太可怕,當然也太可惜了。他還說如果不是首腦孟飛的弟弟孟成那個二世祖的話,警方想要掌握證據,可能性並不大。

    他們討論得很熱烈,我對此並不感興趣,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就是有這點好處,你可以心安理得的談別人的是非,卻永遠也不會覺得那些是非與你有關。

    晚上秦晉蹭完晚飯,躲到我的房間,老娘要將他揪出去。

    「媽,不要趕他走,我想和他重新來過。」等到話說完,兩個人都看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說話的人是我。

    「你說什麼?」老娘滿是不可思議,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當眾違背她,可是我只有硬著頭皮把話說下去,其實有時候如果開了頭,你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難:「我喜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這一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第一次如此堅決地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以一個即將成為烈士的勇氣和決心看著我的媽媽,我以為她會強烈地反對,不想她只是摸摸我的頭髮:「終於想通了啊,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老娘只願你能堅持到最後。」

    然後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隨手關上了門。

    這……這是什麼情況?

    回過神已經在秦晉懷裡,他雙手環住我的腰將我抱得很緊很緊,他低著頭在我耳邊,其聲喃喃:「我愛你,湘妃。」

    短短的五個字,我在他懷中落淚。

    我突然知道老娘要告訴我什麼,之前我一直以為幸福是一種必然,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幸福只是兩個人的執著。單方面的付出總會疲倦的,它需要多少愛著我們的人經過多少努力去維護與成全。

    那一夜,我靜靜地靠在秦晉懷裡,他清新的味道包圍了我,我突然擁有無盡的決心,能夠陪著他,我會好好地作他的妻子,乖乖地呆在他身邊,像傀儡師的太虛寶寶一樣忠誠不二。

    「秦,太后和太上皇會同意我們嗎?」

    「什麼太后太上皇,」他溫柔地拍拍我的頭,聲音是屬於秦晉的篤定和自信:「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我點頭,以前有個朋友說過,在女人眼裡,她的男人是無所不能的。現在的我,就是這樣近乎盲目地相信著秦晉。

    那以後我沒有多少時間上遊戲,一家公司通知我過去上班,這次是一家遊戲代理運營的公司。我的生活開始慢慢地恢復正常,下班之後秦晉依然每日必過來蹭晚飯,然後帶我出來兜兜風,有時候去他家,但我不在他家過夜,想想空蕩蕩的家裡就只有老娘一個人,怎麼樣也於心不忍。

    生活,總是喜歡毫無預兆地帶給人噩夢。晚上三個人邊吃飯邊看電視,當時播的正是那樁販毒案的審訊經過,當我看到那個一閃而過的人時,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人,應該是我在無岸那裡看見的成少!!

    心突突地跳,為什麼突然生起如此不祥的預感呢??

    「秦,你是不是認識無岸?」

    「不認識,只是當時……知道你去找他了,我託了朋友查到他的電話。當時……警告過他。」

    「可是……」我幾經猶豫,終於還是說出來:「可是剛剛的那個孟成,應該是和無岸一起的。」

    秦晉臉色一變,聲音也透了幾分憂慮:「無岸……也和這件事有關?」

    我突然覺得驚怖欲絕,我真的不願往壞的一方面想,可是我想到勢力裡面無端消失的霜華淺淺、紫月光、夜色菲菲這些曾經小鳥依人的女號;我想起他對我的小號百般曖昧;我想起去找他時,他半摟著我在我耳邊低聲道電梯有監視器;我想起他警惕地對小區的保安說她是我老婆;我想起他在孟哥面前與我的故作親密;我想起我問過他為什麼他所在的那個小區看不見一個老人和小孩……

    無岸,你到底在做什麼?!

    秦晉打了一通電話,臉色非常難看,我站起來,直到他握住我的手時,才發現我的手已然冰冷。

    「伯母,我要帶阿落去見一個人,要離開幾天。」他幾乎是抓著我進了房間,幫我收了兩套衣服,然後匆匆地下樓。

    我不斷地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抿著唇不說話。車裡曖氣很足,我開口卻在顫抖:「秦,到底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一手開車一手撩起我的長髮,從他的眼裡我看到深重的霧色:「販毒團伙首腦。」

    我用了很長時間來消化這句話,他開得很快:「我們現在去哪?」

    「V市X監獄。」

    「V市離這裡兩天一夜的車程,你能受得了嗎?」

    「來不及了……明天下午三點……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去機場,我已經讓汪磊幫我訂了機票。」

    「明天下午三點?」

    「阿落……你有沒有看過報導上的販毒數量?光這一條罪,夠判一百次死刑。」

    我沒有辦法接受這段話,沒有辦法相信這件事。現實中的死刑離我們多麼遙遠的事,你讓我怎麼相信好好的一個人,會在某個時刻之後從此不在存在於這個世上?

    你讓我怎麼相信……我應該怎麼相信……

    我們趕到機場的時候,離登機截止時間還有三分鐘。他幫我提著包,一路衝進去,當最後坐到機艙里時,我透過還沒關閉的窗看過去,只剩一片漆黑的夜空。

    我依在秦晉身邊,他緊緊地抱著我,不斷地安慰著別怕,秦晉在,阿落別怕。我只覺得茫然,秦,為什麼會這個樣子,為什麼會這樣啊……

    四十五分鐘的航程,飛機在一小時十五分鐘後準確地降落在V城機場。從出口走出去,晚上人很少,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在接機口分外顯眼,看見我們,卻是緩緩迎上來:「走吧。」

    我們坐進他的車裡,他的車也是黑色,整個人冷酷寡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透過反光鏡似不經意地瞟過我這邊,偶爾對視的目光,犀利得讓人心顫。

    車一路行過V城X監獄的大門,竟然無人盤問,順利地停在B區。他明顯已經和裡面的人打過招呼,到接待室的時候說了聲讓我們等,然後徑直往裡面去了。

    我拉著秦晉的手站在這冷冰冰的地方,四周都是絕望的白色,偶爾可以看見嚴謹的標語,我心亂如麻,無從記憶。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他終於出來,卻是面帶難色,看了看我,最終開口,語氣冰冷:「他不願見你。」

    「為什麼呢?」我緊緊抓著秦晉的手:「為什麼不願見我呢?」

    秦晉的目光憐惜而哀傷,我第一次從他眼裡看到深深的無奈:「乖,去車裡等我。」

    我拼命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只想見他一面,真的我會乖乖的,哪怕一句話不說,真的只要見一面……無岸,就算你從來沒有愛過沐湘妃,就算你對我只是一個勢力主對一個普通勢力成員的關照,就算我們只是因為職業需要相處的時間多了點而已,就算你已經放棄了天下……

    沒有關係,都沒有關係……我真的只是想見你一面而已啊。

    哪怕只是為了那一句愛妃,哪怕只是為了你每一次打過來的遊戲幣,哪怕只是為了副本里你幫我擋過的所有的攻擊,哪怕是為了你給湘妃的每一件裝備,哪怕是為了你的每一次擁抱,哪怕是為了這三年的相識一場啊……

    我的淚滴落在他的手上,視線模糊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秦晉的手拭過我的臉,可是那淚一串一串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我的聲音已經哽咽,低成哀求:「讓我見他一面吧,真的我只想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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