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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5:28 作者: 一度君華
    白芨應了一聲,秦菜徑直行向大廈。燕重歡和呂裂石皆是大怒,尊主出現之後,他們的膽子又大了許多,這時候直接施法,欲與秦菜一較高下。但是當術法穿過秦菜的身體,所有的玄術師都停止了鬥法----她的身形漸漸透明,空氣中盪出透明的波紋隱隱可以看見她的輪廓。所有的術法全部穿過了她,仿佛過處無物,她是虛無。

    她就這麼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人群,緩緩等電梯。呂裂石惱羞成怒,跟上去各種法器交替祭出,法器打在牆上,激起灰塵無數。而秦菜安靜地等到了電梯,直接上了樓。呂裂石氣得火冒三丈----這輸得也太沒尊嚴了!

    他命人立刻斷掉大廈的電源!雖然這一招很娛樂,但是電一停,電梯也就停止運行了。他冷哼一聲,正欲出口嘲笑一通以挽回顏面,突然就愣在了當場----電梯根本沒有停,仍然穩步上升,最後停在了四十九樓。

    呂裂石心中驚懼,就連周圍幾個高管都看出來了----如非尊主親至,這裡沒有人是那個先知的對手。

    四十九樓已經布滿了秩序的玄術師,隨處可見人間玄術師的屍體,死相各異。秦菜踩著他們的血肉緩步前行,陸少淮領著十幾個玄術師還在硬撐。見他到來,目露喜色:「先知!速來幫忙!」

    秦菜走到他面前,語聲恭敬而溫柔:「二爺有何良策呢?」

    陸少淮擰了眉:「先知既能進來,又豈會出不去?」

    他身後,陳科也趕緊附和:「先知,先救我們出去吧。」

    秦菜右手扶著陸少淮,將他帶往天台。他身邊的十幾個玄術師都是他的心腹,這時候自然拼死抵擋秩序的追殺。身後悶哼聲傳來,秦菜腳步微停,轉頭時一名玄術師以身擋住秩序的刀鋒,一片鮮血潑濺在她臉上,溫熱腥甜。陸少淮腳步加快:「別看了,趕緊脫身要緊。」

    到了天台,周圍全是秩序玄術師布下的結界。呂裂石和燕重歡生怕他逃走,指揮玄術師玩命施法。陸少淮面色大變,這時候他身邊心腹已然傷亡殆盡,而他,且不說實力,論經驗他就不如燕重歡和呂裂石中的任何一個。這時候本已是強弩之末,哪裡還堪招架這樣強猛的攻擊?

    他施法過度,眼睛鼻子裡流出血來,最後被逼至邊緣,腳下一滑仰面倒落下去。陳科喊了一聲二爺,秦菜飛身上去,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他嘴裡也全是血,正要說話,秦菜淺笑盈盈:「二爺,我若是您,絕不求救。」

    陸少淮一愣,只覺一股力量洶湧而來,腦子裡有什麼突然砰然炸裂----她震碎了他的元神。目光漸漸煥散,他的手驟然失力,從秦菜手中滑出。

    然後,墜落。

    白芨和呂裂石在樓下鬥法,有什麼東西從上而下破風而來。他和呂裂石不約而同地仰起頭,只見一個人一路下墜,最後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四十九層樓,他摔得連腿和手都分不清楚,血肉濺出十米。

    隨後,秦菜帶著陸少淮的心腹陳科乘風降下,她的黑袍被風揚起,若隱若現似乎整個人都將要融化在風裡。

    「我們的首領,已經……」她沒有再說下去,白芨接話道:「營救失敗,不要作無謂犧牲,先行撤離。」

    有秦菜的掩護,呂裂石和燕重歡想乘勝追殺也是不能。只好眼睜睜地看二人撤走。看著地上那堆血肉,呂裂石眉頭依然舊皺:「她……當真是來營救陸少淮的?」

    燕重歡冷哼一聲:「你管她是來幹什麼的?反正現在陸少淮死了,算是大功一件!」

    呂裂石也想起這事,兩個人對望一樣,心裡的小九九又盤算開來----要是能在尊主面前獨領大功就好了。殺死了人間的首領啊,這可不是小事。

    陸少淮死了,人間可謂是人心煥散。可惜秩序正在揚威之時,凡是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時候如果各自逃命,只會被秩序各個擊破。所有倖存的長老立刻召集了人間的殘餘力量,緊急商議。

    白芨自然是會議首要人物之一,沙鷹如今也有資格列席。而秦菜卻久久未至。元老們商議的事情非常簡單----國不可一日無主,陸少淮死了,如今的人間,誰來領導?

    當時眾長老首推的是已退隱重出的長老謝天安,他是跟隨老爺子那一輩的人,陸少淮見了他也要恭敬地稱一聲師叔。論輩分確實是高。這個提議一出,本來應該無甚意見,但是突然有人開口了:「我覺得,如今的人間已累在旦夕,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真正有實力能夠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領袖,我們不能再墨守陳規,選什麼最高輩分的長者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立刻有長老看清了說話的人,頓時臉色更差:「陳科!你說什麼?」

    陳科極快地看了一眼白芨,面上鎮定,雙手卻握得死緊:「謝老,晚輩並非對您不敬,但您也應該明白,您若承繼人間首領之職,在秩序的尊主面前,又有幾分勝算?」他看了一眼眾人,狠下心來,字字鏗鏘:「醒醒吧,如今整個人間,誰的實力能夠超越先知大人?所以人間的首領一職,我推選先知。」

    諸人大嘩。

    而那時候,秦菜在三畫職中旁邊,麗珠奶茶室。一杯香芋奶茶捧在手裡,奶精的香氣四散開來。三塊錢一杯的奶茶,她真的好久沒有喝過了。等了約摸一刻,有人拄著拐杖緩緩走過來。秦菜站起身,輕輕扶住他。

    呂涼薄。他轉而也握住了秦菜的手,兩個人在奶茶室坐下來,秦菜叫了個雙皮奶,用勺子舀了,一口一口餵他。呂涼薄安靜地任她餵食。相別近八年,有太多的事想問,卻都捨不得這一刻的靜好。

    他的五指修長,玉石一般溫潤微涼,當指腹滑過手心時,有一種細膩柔滑的觸感。

    八年離散,當年的柔情蜜語、山盟海誓還算不算?

    「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事求你。」秦菜放輕了音量,十指任他握在掌中,「陸少淮確實是做了不少錯事,但是鴻煊畢竟只是個孩子。他還那么小,什麼都不懂。涼薄……我只有這麼一個孩子。」

    呂涼薄很久沒有說話,他緊緊握住秦菜的雙手,心中滴血:「你愛他嗎?」

    秦菜的目光沉靜淡泊,他看不見,她聲音中的感情未曾到底眼底:「只是為了活下去,最初的堅持,是為了當初的承諾。後來……慢慢地就忘記了。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在天道里,我看見我們會在一起。所以我一直堅持、堅信。可是時間太久了,我獨自經過了最屈辱的時候,最落魄的時候,最絕望的時候。在深更半夜被人非禮之後趕出家門,流落街頭;跪在一個女人面前,用裙擺擦拭地毯上果汁的殘漬;第一次殺死追殺我的稽查。我想過潔身自愛,八年之後乾乾淨淨地站在你面前,但是路太顛簸,而行李沉重,我背不動。於是尊嚴、信念,都丟在了路途當中,包括……太過遙遠的愛情。」

    呂涼薄一直安靜地聆聽著,寬大的墨鏡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低下頭,溫熱的唇擦過秦菜的手背,一滴淚順著指fèng浸入掌心,燙傷了八年的別離。

    「我會帶出陸鴻煊,把他平平安安地交給你。」他的聲音溫暖沉靜,一如八年前不羈閣里純真含羞的少年。他站起身,摸索著走出奶茶店。秦菜目送,眸中毫無波瀾。眼淚與悲傷,隔著八年時光的塵埃,那一灣湖水,是風聲不能到達的地方。

    不願再有波瀾。

    「菜菜,」走到門口的呂涼薄驀然回首,「不管是八年還是八十年八百年,我一直愛著你。等帶出鴻煊,我們離開玄門好不好?尋一城一鎮一村,守一心一身一人。」

    由異眼維持的心,突然枝枝蔓蔓地疼。秦菜盈盈淺笑:「好。」

    三刻之後,呂涼薄如約帶出了陸鴻煊。秦菜接過陸鴻煊,隨即化為清風,離開了三畫職中。那一灣清風繞過他的身邊,寬大的墨鏡遮住了他的臉。

    我們都還在,都懷念著當年的梧桐落花、楓葉成海。而今秋去霜來,愛隨風霜凋敗,已沒有什麼值得你疼痛或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

    ☆、佛魔一念間

    第二百一十六章:佛魔一念間

    人間諸人正強烈反對先知任職首領的時候,秦菜緩緩走進來。許多雙眼睛瞪著她,當然是仇視者居多。她是白河的徒弟,雖然在人間這麼長時間,職位也不低,但是人間許多人,從未把她當成自己人。

    後來她為陸少淮「生」下了陸鴻煊,大家仇視的情緒略有降低。但這也是建立在她處於星宿廳這樣的文職部門,不干預人間任何內政的情況之下。如果這樣一個女人,突然躍起來要當選首領,絕大多數人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秦菜走到會議桌前,在先知的位置上坐下來----她懷裡還抱著陸鴻煊。周圍的聲音驟然安靜,在大家鬥爭她的時候,她去了秩序,並且營救了陸少淮的長子。這一點,還是讓大多數覺得臉紅的。這個時候,誰還敢冒險去秩序救人呢。

    仿佛沒有聽見方才諸人的意見,秦菜逗弄著陸鴻煊,最後慢慢把他擁在懷裡:「會議談到哪裡了?」

    她若無其事地開口,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答話。秦菜字字緩慢卻清晰:「人間已成危牆,誰作首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要團結一心。謝長老論資歷或威望都足以當作首領。但是不論謝長老也好,我也罷,始終都是外人。幸而少淮有後,不如就由鴻煊暫任人間首領,諸事由幾位長老和部門負責人一起商議決定。」

    這話一出,謝天安就冷哼了一聲:「最後由誰裁決呢?先知大人,您推舉一個幼兒當任首領,難道還不是想效慈禧、武后之風麼?再者,你本就師從秩序白河,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

    秦菜望向他,目光中不見喜怒:「最終裁決,就由謝老決定吧。至於為什麼要相信我……」她緩緩湊近謝天安,目光坦然,「因為我是二爺最愛的女人啊。」

    謝天安一時語塞,秦菜仍然抱著陸鴻煊,她站起身來,一掃眾人:「謝老資歷深厚,且深明大義,值得大家相信。何況不論誰作首領,如今大家都須同舟共濟,何分彼此?此事就這樣吧。」

    先前還激烈鬥爭她的人突然就低了頭,這真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了。

    會議結束之後,白芨和沙鷹都多有不滿。只是沙鷹更直接:「為什麼要退讓?這時候你即使一步不退,他們也不敢怎麼樣。」

    秦菜淡笑:「讓步說明那不重要,循循漸進嘛。」

    沙鷹倒也沒有多說----現在的秦菜,他已經不是很擔心了。

    陸少淮不在了,人間總部也不能再用了。謝天安主張把總部遷到別處,秦菜索性買下了天廬灣行天雅閣整個別墅區。謝天安沒有異意----他沒錢。可秦菜有,且不說這些年攢下的,單是她點石成金這一塊,就足以讓她視金錢為糞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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