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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5:28 作者: 一度君華
    白芨意外的不是這份口訣的作用,而是其用語字字精準,無絲毫冗雜之處。他是個大行家,一看便知其精妙。這樣的咒語,絕不是秦菜這等資歷能夠寫出來的。

    大凡咒語,其涉甚廣。天地之間,妖、魔、鬼、怪、煞、仙、神,每一個種族都有自己的母語。而契合天道、能夠引動天地之氣的字符更是所有玄術師終身摸索的對象。所謂的符和口訣,絕對不是看幾本書就能學到的。

    這就跟寫詩作詞一樣,蘇東城作詞和小學生作詞,差別可不是一星半點。

    秦菜淺笑不語,老爺子幾乎將自己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她。擁有這些記憶,寫這個不是小兒科麼?

    白芨也沒有深問,看了片刻吐了兩個字:「很好。」

    在他的口中,能夠聽到一個好字已經是破天荒了,加個很字,已經很明白地顯示出了老爺子的水平。秦菜便放了心,看來老爺子並不打算坑她。她也相當小心,這些東西還是白芨認可了方才心安。

    那天下晚秦菜下班很早,應果兒收拾她的辦公桌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一紙口訣。她也是判官,人間的精英力量之一。這紙口訣雖然是秦菜自創的,但是就跟醫生看藥方一樣,大體作用還是明白的。

    她眉頭微皺,悄悄地謄了一份。

    第二天,秦世輝打電話給秦菜,告知家裡計劃這個周末去給周碧華上墳。秦菜剛要答應,他又補了一句,順便讓周碧華見見那個即將成為秦菜後媽的女孩。秦菜以玄術師交流大會為由拒絕了這個周末的例行回家。

    玄術師交流大會那一天,秦菜到得很晚。但整個玄術師大會居然延遲了半個小時舉行。雖然主辦方沒有說明為什麼,許多玄術師都在暗暗猜測----是在等人間的先知吧?

    玄術師交流大會的主辦方,是玄門世家,中立於人間與秩序之間。因為涉及買賣,帶著商業性質,他們可是誰也不願得罪的。這次秦菜遲到,他們還以為是哪裡開罪了這位先知。

    特意等她,雖未明言,也至少表明了他們對這位人間先知的尊重之意。

    秦菜倒不是有意擺譜----昨晚沙鷹發瘋,談笑也跟著鬧,她睡過頭了。

    因為是最後一個進入會場,幾乎是萬眾矚目,跟打了聚光燈一樣。而那個女孩就那麼形色坦然地踏過萬千目光,走到她的位置,連眼神也沒有絲毫異動。仿佛沒有注視,仿佛沒有人聲,仿佛天地不存、唯她一人。

    白芨的位置當然是在她身邊,人間和秩序的首領都不可能參加這樣的展會,秦菜和白芨已經代表人間。白芨的目光也跟著她的腳步,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秦菜的時候,那個丫頭又呆又傻的憨態。 「你身邊的判官呢?」秦菜坐定之後,白芨低聲問。先知出席會議,身邊沒人保護,像話麼?他當然是有派人的,秦菜只是搖頭:「我遣走了,礙事。」

    白芨皺眉:「先知出行,無人隨侍,合適嗎?」

    秦菜淺笑:「判官長,關羽也曾單刀赴會,我又何必眾星拱月?排場什麼的,毫無意義,省掉吧。」

    白芨微怔,區區數年之後,那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已如春花驕陽般自信從容。

    秦菜在人間的代號,叫藍愁。這次參會,她穿的也是白芨一號。但是在場的都是玄門精英,身體可以更換,魂魄可是變不了的。只是她是人間的先知,身份更在白芨之上,要保密也是情有可原的,故而也無人多說。

    主辦方致過詞,介紹過特邀嘉賓之後,交流會算是正式開始了。交流會分為三百六十五個展位,分陳於九個展廳。秦菜無人跟隨,果然是輕鬆,一路走走看看。白芨雖並不刻意跟隨保護,但是大抵還是離得不遠。畢竟如果秦菜有事,第一個責任部門還是他判官部----雖然他自己也覺得秦菜出狀況的概念真的已經很小了。

    秦菜轉了一號展廳,現在這些法咒、陣法,真的是很難入得她眼了。

    「秦菜!」人群中一聲咬牙切齒地怒喝,一拳破風而來。秦菜側頭避開,白芨早已發現,人未至法寶先出,一條青黑色蛟龍鏘然現身,直奔來人。玄術師都視自己的法寶如生命,可見他這一下子是出了殺招的。

    縱然是一流玄術師,又有幾人見過已然修成器靈的法寶?周圍頓時轟亂。眼看蛟龍即將擊碎來人,秦菜左手冤孽一擋,砰地一聲巨響,白芨的法寶果然又被嚇了一跳,迅速退回白芨手中。

    白芨這時候已衝到秦菜身邊,眉頭緊皺:「解釋。」

    秦菜抬眼看看面前,襲擊她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一頭金色長髮,年青帥氣的臉龐已經現出了幾分男人的剛毅。這貨還能是誰,正是恨她入骨的燕小飛。

    仇人見面,燕小飛眼睛都紅了,銀牙緊咬,一副欲啖她肉、枕她骨的表情。秦菜搖頭,也不打算真對白芨解釋什麼:「一點誤會,走吧。」

    白芨看了燕小飛一眼,見其對秦菜還真是不容易構成威脅,這才轉身隨秦菜離開了展廳。

    燕小飛不是秦菜,可受不了眾人的注目禮。他漲紅了臉,逃也似地跑出展廳。走出不遠,突然一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你和白河那個丫頭,是什麼關係?」

    燕小飛正滿心急怒,一抬頭,見問話的是燕重歡。他瞬間又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腔憤恨不知道該如何發泄。燕重歡表情嚴肅:「你一腔悲憤,我看她倒是有心護你,說實話。」

    燕小飛面如充血,張了張嘴,嘴唇都咬出了血,這種事,就算他跟燕重歡親如父子,也是絕對說不出口的。燕重歡何等人,當即扶住他的肩膀,一聲長嘆:「為師就是怕你難為情,一直沒提此事。想不到你心裡還是放不下。」

    燕小飛悚然而驚:「師、師父,您都知道了?」

    燕重歡拍拍他的肩膀:「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師父待你視如己出,你卻不願對師父吐露心事。」

    燕小飛性子單純,當時就急著辯白:「徒兒不是有意隱瞞師父,只是此事實在荒唐至極,徒兒也丟盡了師父的顏面,實在難以啟齒。」

    燕重歡如此老辣,已然看出他與秦菜之間大概事由----秦菜覺得對他有愧,他卻對秦菜恨之入骨。而且此事他羞於啟齒。難道那個丫頭還敢對他的徒兒霸王硬上弓了不成?

    他心下狐疑,卻也不會戳破:「小飛,師父知道你恨她甚深,但是人生於世,不能只為個人愛恨而生。現在師父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給你!」

    燕小飛抬起頭,目光迷惑。燕重歡按住他肩膀的手加力:「小飛,去到她身邊。那個丫頭現在能夠教給你的,比你在人間、甚至在師父手上能夠學到的還要多!去她身邊,尋找你目前緊缺的!」

    燕小飛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師父,您在說什麼?她是人間的先知!」

    燕重歡當然知道:「聽著小飛,現在的秩序,表面光輝,實則早已危在旦夕,只靠名存實亡的尊主苦撐。你留在這裡毫無益處。去到她身邊,一則磨鍊自己,二則也可以及時與師父互通消息。實是一舉多得。」

    燕小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作夢,剛才聽見的話是真的:「師父是要我去討好她?」

    燕重歡神色凝重:「對!你在她身邊,如果秩序勝了人間,你是秩序的臥底,功勞最大。如果人間得勝,秩序崩塌,她必手握重權。你在她身邊,可保平安無憂。」

    燕小飛又漲紅了臉:「可是師父,我大好男兒,豈可以色伺她?」

    燕重歡便瞭然了,果然是有事。他面不改色:「小飛,你看見秦菜了嗎?你的同齡人,已有如此氣度,這說明屬於長輩的時代正在過去,屬於你們的時代快要來了。而你還只是一個孩子,還只會在師父的翅膀羽翼下求生。燕小飛,現在是你保護師父的時候了!」

    燕小飛這才意識到燕重歡非常清醒,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早已醞釀很久。只是尋找一個契機罷了。肩膀寬厚的手,原本總是給自己以鼓勵、支持,現在突然變得沉重。

    燕重歡沒有加重語氣,他太了解自己這個愛徒了:「你以為白河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徒弟派入人間?師父現在才意識到,他早已想好了這條退路。師父果然不如他。但是小飛,秦菜其人,最重感情。你若去她身邊,她定不會薄待你。如若他日,秩序不存,以你之能力權勢,至少能保我師徒平安無虞。」

    他把自己的性命抬了出來,燕小飛還能拒絕嗎?

    秦菜一路走到第三展廳,也沒跟白芨再提過燕小飛的事。倒是遇到了一個令她頗為意外的人----白河。數月不見,白河依舊一身寶藍色長衫,白領白袖,神采奕奕。而白芨看他的眼神,就變得極具攻擊性。

    雖然秦菜身體不同,但是可擋不住白河的異眼。他上得前來,抬手本想摸摸秦菜的頭,想到人多眼雜,最後默默放下。秦菜目光如炬,自然注意到這個細節。她也不能過多地表現出和白河的親密,白河雖在秩序已不任要職,但是畢竟還是秩序的人。

    他的道和秦菜是不同的,人前親近,必惹秩序猜忌。

    於是師徒二人的這場相見,只能淡笑而過。本來這樣也就罷了,可是白芨跟白河可是有奪妻之恨的。秦菜向白河微微點頭,正要走,白芨突然靠前兩步,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白河原本淡然的表情,就此僵住,目光緊緊盯著白芨落在秦菜腰間的手。白芨目似寒冰,如果不是在人前不能冒犯先知,他恐怕絕對不會介意當著白河把那些胡來的過程各各重演一遍。白河的目光轉而直視秦菜,內中有著顯然不能接受的驚痛。

    他對你做了什麼?這樣的話他當然不能在人前問,一個是人間的先知,一個是人間的判官長,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他又有何立場去過問呢?

    可是他的親弟弟,可能□了他的徒兒。身為師父,怎能不問?!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會有一段大家不願看到的情節,劇情君總算前進了。

    ☆、迷失的天道

    第二百零三章:迷失的天道

    白河與白芨的兄弟情誼,早在多年前便因月莧的事而僵化。後來白河在秩序,白芨為人間效力,二人更是不再來往。再因月莧轉投白河懷抱而雪上加霜,如今可謂本就勢如水火。

    所以白芨心情不錯。而這事對白河的打擊是他不能理解的。白河就站在秦菜面前,目光久久逼視白芨攬在秦菜腰間的手,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般跳動:「當年你離開秩序,我雖阻撓,卻也覺得乃為情故。這些年你做事無情,我也只當是身處泥沼,心不由己。可是白芨,我萬萬想不到這些年你竟然真的變成了禽獸。」

    秦菜劃開白芨的手,知她不悅,白芨倒也沒有進一步挑釁。他的聲音非常輕鬆:「我變成了什麼,至少我自己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你變成了什麼,你自己卻不知道。白河,你生性懦弱,膽小如鼠。喜歡月莧你不敢說,不滿秩序你不敢說,想保護月莧你不敢做,最後連保護你自己的嫡傳弟子都只能像條可憐蟲一樣求助呂裂石!和你相比,我頂多可惡,而你則是可悲。像你這麼一個可悲可憐的人,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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