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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5:28 作者: 一度君華
而秦菜最關心的卻不是這個----白河圍捕太子爺,到底怎麼樣了?怎麼會沒有消息傳來?
在二夫人這邊稍微放鬆了戒備之後,秦菜終於有空去找白河。白河約她在旁邊一家茶園見面,一杯茶十塊錢,但環境倒是清雅。
秦菜坐下來,等了一陣他才過來,情緒卻明顯不佳。秦菜有些奇怪:「師父?」
她伸出五指在白河面前晃了一下,白河抬手揉了揉眉心,頗有些心神不定:「我沒動手。」
秦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
白河閉上眼睛:「菜菜,你知道他到底是誰嗎?」
秦菜有些激動:「他是人間的太子爺,我當然知道!」
白河睜開眼睛,半天突然道:「菜菜,他不僅是人間的太子爺……他還是……他還是我師父,按輩份,你要叫他一聲師公。」
秦菜一時有些拎不清,半天突然醒過神來----難怪,難怪他會看著此人有些眼熟!師公!她在黃瓜給的那段視頻里見過這個人,雖然他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但是她確實是見過!
只是……師公?他怎麼會又到了人間,甚至成為了人間的首腦?
秦菜沉默了片刻,她所關心的不是這位長輩為什麼會有今天,而是白河的想法:「那又怎麼樣?」她對這個師公是沒有感情的,問話也毫不關心,「所以師父不打算採取措施了,對嗎?」
白河目光矛盾:「菜菜,玄門之中最講究的就是長幼有序,他畢竟是我的授業恩師,我又怎麼能……」
秦菜倏然站起:「師父,我覺得玄門之中最講究的是善惡黑白。因為他是你的授業恩師,所以我們就應該改變信仰?所以我們的努力就可以付諸東流?所以人間就可以繼續平安無事地存在?那麼秩序有什麼意義?天道的存在有什麼意義?我們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白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激動,當下制止她:「菜菜,讓師父冷靜一下,好嗎?」
秦菜搖頭:「也許是我對你要求太高了師父,我以為你應該是果斷的、嫉惡如仇的。曾經我把你視為我的偶像,我一直以為所追求的境界。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的偶像也不過是個凡人。」
白河紅了眼,其實秦菜對他的幻滅,又怎敵他之於自己恩師的幻滅?
或許無數人都跟他們一樣,曾經有過無數為之傾倒的偶像。我們不斷地追逐著他們的腳步,甚至模仿他們的習慣、性格、穿戴,甚至把他們視為一種信仰。
但是有一天,突然發現原來他們並不是我們想像的樣子。那不是一個神,那也只是個凡人。
其實不是他們不對,而是信仰兩個字的重量,沒有任何一具血肉之軀可以承載。
文字、想像和回憶,都可以修飾一件物品達到完美,但是一個人的性格,是不可能完美的。
只是當代表信仰的雕像倒塌的時候,撿拾碎片的人即使明白一切,也不能減少絲毫的心痛。
秦菜現在就在撿拾這樣的碎片,白河不知道她在人間的付出和忍耐,但是她自己知道。
如果太子爺真的是她的師公,那麼可能師父修的就將不是正法。他會像白芨一樣受到整個秩序的質疑。他在秩序將再不會有容身之地。但這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如果秩序唯一一個擁有異眼的人修的都不是正法,那麼什麼是正法?
如果這件事被公之於眾,倒塌的恐怕不是某一個人信仰。
白河沒有這樣的勇氣,他不敢。
可是秦菜敢!
「我不該勉強你,師父。」秦菜的聲音又平靜了下來,她拿起桌上的茶,緩緩飲盡,「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路。我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你身上。」
白河臉都紅了,誰也不願意讓在乎自己的人失望。他輕聲道:「菜菜,師父只是需要一個時間,冷靜一下。」
秦菜的冷靜超乎他的意料:「我知道,你畢竟已經有了月莧,步步小心終歸是沒有錯的。師父,我先走了。」
白河驚異於她的冷靜,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面前的女孩,已經不是朱陽鎮那個割穀子、掰玉米的女孩了。也不是那個會天天扎ufo、寫字如畫符的孩子,甚至不再是那個乍乍呼呼的初淺玄術師了。
她已經成為一個優秀的玄術師,擁有自己的判斷能力,獨立的主見。這種積澱,對於任何一個玄術師來說都需要漫長的時間積累,而她尚不過十九歲。
面對這樣的冷靜,白河甚至有瞬間的無措:「菜菜,你有何打算?」
秦菜抿了一口菜,目光淡然:「暫時還是呆在人間吧,師父,只要這世間的天道還在,善惡還在,他就應該受到懲罰。我不相信天道會默許這樣一個人站在高處,就算他是你的師父,我的師公。就算我不能宣揚什么正義,但我也想知道天道自己對於正義、善惡、黑白的看法。」
她還要繼續戰鬥。
當一場戰役戰到最後,身邊沒有了一個戰友。有人選擇逃跑,有人選擇自殺,還有的人拿起戰矛,繼續衝殺。
白河突然很敬佩她,那是一種近乎偏執的鬥志。而他,早已失去了這樣無畏天地的鋒芒。
有時候人總是這樣,越老,在乎的東西就越多,膽子也就越小了。
195 她成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她成功了。
秦菜沒有回天廬灣,直接去了二夫人和二爺的住處。那裡環境比較壓抑,但是很符合她的心情。現在她的地位已經不同,住的當然不是下人房了。
二爺那裡有她專用的客房,裡面有傭人會定期收拾。她進到房裡,進來的傭人突然低聲道:「暮小姐,本市的珠寶大亨周先生很想見您一面,您看方便嗎?」
秦菜很意外:「見我?」
傭人點點頭,秦菜知道那個周先生想必是給了她不少的稿費。她心情固然是不好,但是也早已不是需要一個人靜靜呆一晚的時期:「他在哪?」
傭人把她帶過去,外面已經有車在等了。秦菜一上車,司機直接把她帶到了一家咖啡廳。秦菜下了車,也是有點意外:「我以為這裡已經關門了。」
外面的門童很有禮貌:「暮小姐,這家店是周先生開的,今晚只等您一個人。」
第一次有這樣的排場,可是秦菜竟然不覺得興奮,也沒有絲毫緊張。她腳步從容地上了樓,那位周先生果然在雅間等她。
見到秦菜,他站起身來,伸出右手:「暮小姐,久仰久仰。」
秦菜沒有伸手,態度冷淡:「什麼事?」
那位周先生竟然也沒有生氣:「單純請暮小姐吃飯不行嗎?對了,既然來了這裡,暮小姐一定要試一下這裡的黑鮪魚……」
秦菜臉色都沒有變一下:「我沒時間。如果你只是請我過來吃飯的話,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這位周先生滯了一下,終於乾笑著道:「暮小姐,實不相瞞,周某有一家店開張之後一直不順,想請您給看看。錢不是問題,隨您開。」
提到價格,他突然自信起來,口氣也沒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
秦菜手裡握著玻璃的水杯,她最近確實不缺錢,對這個也並不感興趣:「你既然能夠找到我,多少也明白我時間寶貴。」她站起身,那位周先生也急了----他們這些人,對人間的各位玄術師的動向也是隨時掌握的。
以前人間最紅的當然是白芨,這關係到自己的氣運,是個人都想結交一下。而現在的人間,最炙手可熱的當然是二夫人和二爺身邊的紅人----這個叫小暮的玄術師了。
他這樣的人,當然是要示好結識一下。
可這個小暮對金錢不為所動,這個近乎,不好套啊。
秦菜起身出去,那位周先生剛想叫住她,突然呆了----桌上的玻璃酒杯,秦菜先前一直拿在手裡把玩的。現在杯子還在,但是在燈光下光芒熠熠----那分明是真正的黃金杯!
他是個珠寶商,對是不是純金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只是這杯子……什麼時候變成金的了?
他擦了一把汗,是在作夢嗎?
而人間對於是否啟用先知,一直在猶豫。太子爺並沒有下達新的指令,原本連二爺都對此不再抱希望了,然後在二夫人和太子爺見面長談之後,太子爺突然同意了。
秦菜在人間的職位,就有了新的定義----先知。相當於古代的國師了。
先知職位的設立,自然是遭到了秩序的強烈反對。兩個組織有始以來第一次高調對話。秩序那邊燕重歡的意思很明顯----勒令人間撤免先知,並且遣回秦菜。否則秩序必然不惜一切代價,剷平人間。
事態很嚴重,連秦菜都知道。以前秩序擁有先知,所以他代表天道,他的存在在整個玄術界都是合理的,如同政-府軍。而現在人間擁立先知,等於公然獨-立一樣。
這當然是不可能被秩序允許的。
但是人間這次頂住了壓力,他們有更好的藉口----秩序的先知死了。在人間壓力越來越大的時候,秦菜透露了這個消息。老爺子立刻還擊了秩序,既然秩序的先知要過五十幾年才能再度出現,人間當然可以擁立先知,在這五十幾年之間維持人間的秩序。
秩序當然不可能妥協,雙方之間幾次爆發劇烈衝突,傷亡難以計數。
白河不得不再次約談了秦菜,依舊是那家茶園,十塊錢一杯的茶水。只是這一次談話內容,不再是以前師徒之間的輕鬆:「小菜,你知道人間擁立先知意味著什麼嗎?」
白河的語氣很嚴肅,相比之下,秦菜就從容很多:「我當然知道,師父。」
秦菜的淡然令白河不解:「菜菜,雙方不斷地衝突,傷亡很大,而這都是因為人間要確立先知。事實上他們確立的不是先知,而是正統玄門執-法部門的身份。」
秦菜品了一口茶:「我知道,師父。」
白河語塞,秦菜徐徐道:「什麼是正統的玄門執-法部門的身份呢,師父?誰是正統?你不肯去查尊主的真假,不理會先知背後的疑團,就是因為不願影響秩序玄門正統的身份,對嗎?」
白河沉默,秦菜嫣然一笑:「可是我不是秩序的人,師父。從我的身份和立場來講,也許人間不是正統,但是秩序也未必是。而相比之下,人間能夠給我的,比秩序多得多。」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輕聲道:「也許我們現在的價值觀已經不同,但是師父,能夠停止戰爭、停止傷亡的方法,不止是我不再擔任人間的先知。還有一個方法……是秩序承認人間是正統的玄門執、法部門。為什麼秩序不這樣做?」
這一番話明顯出自白河意料,這也是師徒二人第一次出現如此嚴重的分歧。而秦菜要說的話不止這些:「因為秩序不能捨棄他們已經到手的權利,對嗎,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