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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5:28 作者: 一度君華
秦菜不再說話,左手拿杯子,右手抄起水果刀就沖他去了,燕小飛大吃一驚:「你、你要幹嘛?!」
片刻之後,房間裡傳出一聲低喊:「喂,你再亂來我就叫啦!!」
一個星期之後,秦菜勉強能走動,她站在燕小飛房間裡的鏡子面前,裡面映出一個不成人樣的自己。她看了一陣,隨後找了一把小剪刀,把那些已經燒得焦脆的地方一點一點地剪掉。
突然身後的門打開了,燕小飛走了進來。
他把外套扔在床上,沖秦菜哼了一聲:「喂!我師父說了,不追殺你了。反正先知死了,你就先假冒先知吧,便宜你了。」
秦菜持剪刀的手一頓,燕小飛往床上一倒。燕重歡總算給他交了個底。不知道為什麼,他應該是盼著秦菜死的。但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還是如實告訴了秦菜。
他想不通為什麼,也許……就因為這些夜裡她痛得翻來覆去、夜不成寐,卻始終沒有露過一絲痛楚吧?
所以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一種恩賜般的語氣,就像突然給一個快要餓死的傢伙一塊麵包一樣。
可是話說出去半天,沒有反應。他坐起來去看秦菜,見她依然剪著身上燒焦的皮肉。臉上哪有半點絕處逢生的模樣?!
燕小飛沒好氣了:「你是不是把耳朵燒聾了?!」
秦菜卻只是說了一句話:「我要和我師父直接對話。」
雖然那語氣里聽不出一絲兒高興的意思,燕小飛還是暗慡:「裝,你繼續裝。」
燕小飛當然不敢跟秩序坦白秦菜住在自己這兒,第二天,他送秦菜去了秩序總部。
那一夜大雨傾盆,秦菜站在三畫職業中學門口,隔著雨幕重簾看那行豎排黑體的校牌。對這兒,自己也算是三進三出了,第一次進來,發現自己原來不是先知,被迫流亡。第二次進來,發現先知不是個東西,再度流亡。第三次……==
不羈閣,秩序的高管已經全齊了。
秦菜走進去,依稀還記得兩三年前,她走進這裡的時候,緊緊握著白河的手,片刻也不敢放鬆。
她推開門,秩序高管們的十幾雙眼睛已然全部望了過來。過來迎她的是白河,她的模樣實在是不堪,再加上被雨一淋,真的是落湯雞都不足以形容其狼狽。
白河大步上前,打量了片刻,突然伸手把她攬進懷裡。
秦菜現在已經等同於先知,白河這樣的行為明顯是不合禮儀的。但他全然不理會。他的力道太大,秦菜覺得骨頭都要碎了一樣。殭屍除非傷及心臟,否則不會流血。
可殭屍就算傷及心臟,也不會流淚。她連一種喧泄疼痛的方式都找不到。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白河的聲音帶著近乎痛苦的悔恨,秦菜靜默地回抱他。
過了許久,燕重歡輕咳一聲,白河才不管他,逕自找了符紙。這些日子秦菜已經用符咒穩住了身上的傷勢,白河以符化水,替她擦洗臉上的傷口。
師徒二人把秩序十幾位高管當成了空氣,呂裂石只好乾咳一聲開口了:「小菜啊,先知遭遇了不測,真是秩序不幸。但如今秩序與人間的對抗正值白熱化階段,我等實在是大意不得。」
他曉以大義,私下裡對秦菜再任先知這事卻贊同地不得了----當初他用秘術私下改變了自己兒子魂魄的形狀,只是為了讓呂涼薄的魂魄與秦菜完美契合。
當時只道是穩住秦菜的心,就算是攏絡住了先知。哪料到世事多變,這貨居然不是先知!他深知自己兒子的性情,知道這回是偷雞不成反失了把米。怕把自己兒子搭進去,哄著他去了秩序別的基地閉關修煉。
誰知道這會兒真正的先知竟然離奇死了,那他兒子可就又派得上用場了。他心裡暗自高興,臉上卻是一臉沉重:「好在天道似乎早有安排,你也具備先知的能力,這種時候,只能由你擔此重任了。」
他沒有說請求之類的話,是料定秦菜一定會接手了。畢竟她現在被秩序追得走投無路,能夠再任先知,豈不是柳暗花明?
秦菜閉著眼睛讓白河用符水替她擦臉,片刻之後,她睜開眼睛,語聲居然出奇地淡漠:「我既然不是先知,怎麼可以替代先知?」
十幾個高管都是一愣,呂裂石最先反應過來,他語聲又恢復了以前的和藹,一派長者風範:「小菜,這只是權宜之計。先知一直是秩序的眼睛,她指導著秩序未來的走向。如果這時候讓秩序上下知道先知遭遇不測,難免會動搖人心,反倒會給了人間可趁之機。」
秦菜抬眼看他,最後突然問:「師父,呂長老,燕使者,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她的神色實在是算不上高興,秩序十幾個高管都不解了----這是被太陽燒壞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嗎?
燕小飛都替她急了----這還囉嗦什麼,趕緊地同意了吧!!燕重歡倒是答話了:「請講。」
秦菜站起身來,掃了一眼在座所有的高管,最後她望定白河:「秩序,真的代表正義嗎?」
白河略略猶豫,燕重歡已經開口了:「當然。小菜,你在人間的日子對他們的情況肯定有所見聞吧,秩序的存在,就是為了制裁以玄術行傷天害理之事的人。為此,秩序雖然有人流血、犧牲,但從未退縮。我們至始至終一直維護著天道的正常運行,當然是代表著正義的一方。」
秦菜抬頭望向他,半晌突然道:「如果我知道杜芳死因的線索,秩序會不會查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章大約下午三點鐘更新,愛你們~~~=3=
☆、131
第一百三十一章:6月11日B章
這下子不止是燕重歡,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燕重歡和呂裂石几乎是同聲問:「先知是怎麼死的?!」
秦菜看看白河,最終還是講了那個夢。她越講,燕重歡等人的臉色就越凝重。可秦菜並不打算停止,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不羈閣上層被埋的應該是杜芳的魂魄。而不羈閣上層,除了先知,其他人是不能隨便上去的。也就是說……」
「夠了。」第一個打斷她的是呂裂石,他笑得極不自然,「小菜,這幾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養養傷吧。我們就先出去,晚點再來拜見先知。麻煩白先生代為照顧一下……」
他與燕重歡對望一眼,領著眾人就要走。秦菜卻突然叫住他:「你也發現事情和尊主有關了對不對?」十幾個高管臉色驟變,秦菜鋒芒尖銳,「不羈閣上層別人平時都上不去,只有尊主一直呆在那裡。如果杜芳的魂魄是被埋在那裡的,那麼她應該很早就死了。可在天道之中,秩序的先知是六十年的壽命。為什麼先知的壽命與天道完全相駁?!」
呂裂石說話的時候,手都在抖:「這只是一個意外。」
秦菜握住白河的手腕,眼神堅定:「師父,你相信我,這肯定不是意外。現在我在,我們完全可以上不羈閣上層,找尊主問清楚。何況如果杜芳的魂魄還沒有被靈氣化掉的話,完全可以對質。我懷疑秩序歷代的先知根本就沒有輪迴過,她們之間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同樣擁有先知的命格。」
白河也在顫抖,秦菜感覺到了。但她仍然繼續說下去:「師父,如果先知和尊主的故事是假的,那麼就是秩序的尊主有意要囚禁天道衍生出來的先知。不,不是囚禁,他殺掉了她們!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位尊主……」
「好了!」白河開口的時候,每一個字都萬分吃力,「別說了。」
秦菜的眼神讓他有些不敢直視,依然是當初的熱血,執拗得近乎輕狂。但是秩序數百年的根基,玄門最優秀的玄術師一直以來的信仰,誰敢動搖?
他緩緩握住秦菜的肩頭,語聲同樣堅決:「這只是你的猜想,先知的死只是意外。忘掉它。」
秦菜第一次撥開了他的手,她站起身來,目光再度輕掃全場:「所以這事,要就這麼不了了之嗎?」
沒有人回答她,秩序是個代表正義的組織,然而它憑什麼代表正義?
就是因為它有可以預知天道的先知,有可以修正天道的尊主。
而現在,要對外宣布先知只是尊主操控的一個傀儡,已經成為所有人的一種信仰的尊主竟然別有居心。他們沒有這種勇氣,就算是白河也沒有。
秦菜明白了。她唇角微挑,居然笑了:「失去了勇氣的正義,只是懦弱的妥協罷了。我拒絕替代先知。」
十幾雙目光都以一種莫名的眼光看她,像是看一個英雄,也像是看一個傻逼。最緊張的當然莫過於呂裂石,他輕咳了一聲,還是好言相勸:「小菜,這事我們不是放任不管。但現在當務之急,自然還是要解決秩序和人間的矛盾。等人間的事解決了,我們再重長計議,也不遲,對不對?」
出乎意料的,連燕重歡也出言相勸:「呂長老說得有道理,而且尊主已經多年不理世事了,就算他……就算他真有什麼目的,現在也早已不在了。為什麼一定要揪住這些事,自毀名譽呢?」
「自毀名譽?」秦菜立場鮮明,「說到底,還是為了名譽。燕使者,對付人間,是先知看到的天道所示,對嗎?」
燕重歡臉色一暗,果然秦菜接著道:「如果先知只是尊主的傀儡,那麼她看到的天道,是真的天道嗎?又或者說,這世界到底存在天道嗎?」
這一番針鋒相對,燕重歡終於又改變了戰術:「不管怎麼樣,先知遇難是秩序的機密,如果你執意要散播一些對秩序不利的謠言的話,我們也只得採取必要手段了。」他緊盯著秦菜,語意鮮明,「不管人還是殭屍,總是識時務的好,對不對?」
秦菜絲毫不隱藏自己的嘲諷:「你看,師父,懦弱的正義揭掉了面具,下面遮蓋著什麼東西?」
但是這一次,白河沒有回應她。他只是望定秦菜,許久才說了一句:「留在這裡吧。」
呂裂石也使出了殺手鐧:「留下吧,涼薄閉關之日快到了……到時候,得見先知無恙,也定會十分欣慰的。」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秦菜有一瞬間的恍惚。呂涼薄,多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啊。她甚至已經不再經常想起他了,但是那個乾淨而纖瘦的少年,敏感又倔強的人呵。
如果沒有杜芳多好,她就可以一直呆在秩序,不要知道什麼人間,不要知道什麼真相。一輩子快快樂樂地和他在一起,到老,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