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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30:26 作者: 棲見
周行衍每天晚上都會發信息問她一次情況。
男人消息又一次過來的時候,夏唯沉默了一下,還是把這件事情提了一下。
當時晚上五點,夏唯被老闆拉著在加班,還有兩份報告沒有整理完,周行衍一個電話直接打過來了。
她一接起來,幾乎是立刻,周行衍那邊出聲:「怎麼回事。」
夏唯一五一十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而且越來越不對勁。」夏唯有點猶豫說,「總覺得,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鐘的時間,才重新開口:「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他聲音聽起來和剛剛有了些微差別,夏唯聽著,眉頭微擰。
沒來得及把手邊的東西弄完,掛了電話以後夏唯沒猶豫,直接抓起車鑰匙背包就出了公司,一路車子開回家,周行衍人已經在她家樓下等了。
兩個人一起上了樓,夏唯翻出鑰匙開門。
客廳里沒人,沒開燈,一片昏暗。
夏唯開了燈,進屋,走到向歌睡的那個房間,敲了敲門。
沒聲音。
周行衍站在她身後,垂著眼,直接抬手壓下門把,推開。
房間裡的女人蜷縮在床邊坐在地上,聽見開門的聲音如驚弓之鳥整個人往裡縮了一下,黑眼冷冰冰看著站在門口的她們,眼神戒備又小心。
雙腳赤裸,踩在地上,腳趾跟著蜷了蜷。
腳邊是她的劇本,攤開著,紙張被她翻得看起來已經有些舊的柔軟感。
周行衍人僵在原地。
熟悉感。
他看完了她劇本的全部內容。
她這個樣子,就和《繭》的女主角沈靜,一模一樣。
第34章 快樂
沈靜的父親沈書恆, 省重點高中老師,溫和儒雅, 在學校里深受學生喜愛。
誰都沒發現他隱藏在表皮下的本質, 沈靜在發現各種求救方式效果甚微以後,整個人慢慢開始發生變化。
沉默, 麻木又歇斯底里。
直到高考的前一天, 她自殺了。
被送到醫院搶救,胃裡發現大劑量的安眠藥片和鎮定類藥物。
夏唯家的裝修風格整體都偏暖。
暖色的牆紙, 羽毛吊燈光線柔軟,此時卻顯得冷冰冰的。
向歌蜷著坐在牆角, 唇線抿的緊緊的, 眼眸漆黑。
她人本來就瘦, 此時看起來好像更瘦了點,蒼白手背上掌骨線條一根一根。
「她跟我說她只是因為電影角色需要,」夏唯擔憂皺眉, 「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這樣下去哪行啊。」
周行衍沒答。
夏唯猶豫了一下, 人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周行衍站在原地。
向歌仰著頭看他,神情慢慢發生了一點變化。
她微微彎了彎唇角, 聲音低低弱弱的:「你來了啊。」
周行衍沒說話,視線在她手邊的劇本上停了一瞬,又回來。
向歌注意到他的表情了,歪了歪腦袋。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她淡淡說, 「我知道我是誰。」
周行衍抿著唇,人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向歌看著他靠近的動作,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周行衍不敢動了。
她看著他,腳往後縮,輕聲呢喃:「我知道我是誰……」
周行衍聲音放軟叫她:「向歌。」
向歌恍惚看他,沒反應。
「向歌。」
他又叫了一聲。
她視線才聚焦。
黑漆漆的眼底一片茫然,長睫輕顫,眼睛有點腫,眼角還帶著淺淺的濕潤。
周行衍喉間微滾,往前挪了一點兒。
她敏銳的發現了,立刻像驚慌的小動物一樣往後縮,然而後面是床,她挪不動了。
她徒勞地向後,脊背緊緊貼上床板。
周行衍低垂著眼睫,抬起手來,手掌落在她發頂。
向歌微顫了下。
他強忍著沒放手,揉了揉她柔軟長發,動作輕緩,過了良久,直到她平靜下來。
男人的手掌溫熱,氣息有乾淨又厚重的安穩熟悉感。
向歌縮著肩膀,垂下頭,突然開始哭。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怕。
從一開始,她就沒因為這件事情,因為向霖哭過,她一直告訴自己,她從來不怕他。
可是又不是鐵做的,哪有那麼多的堅強。
壓抑控制多年的恐懼又突然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連帶著往事一股腦傾瀉翻湧,在腦海里盤旋,像揮之不去陰影。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低低嗚咽,淚水大顆大顆的砸下來,顫抖著低喃。
「我很害怕……」
「我跟她一模一樣……」
「行行,我好害怕。」
「感覺自己像是兩個人。」
「我出不來了……」
周行衍下顎繃緊,胸口窒感像cháo水翻湧上漲。
他身體前傾,伸臂把她攬進懷裡。
懷裡的女人小小一個,單薄的像紙,仿佛力氣再大點她就會散架。
他才發現她瘦了這麼多。
他下巴擱在她發頂,手臂緊了緊,聲音平緩低啞,強調似的,一遍一遍重複著叫她的名字。
「你和她不一樣。」
「你比她要勇敢得多。」
「你很棒。」
直到向歌睡著,周行衍人才動。
他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姑娘,緩慢站起來,把她放到床上,又去浸了條溫毛巾,幫她擦乾淨滿是水痕的臉。
人出去,夏唯立馬從沙發里站起來,有點擔憂有點不安看著他,好半天:「對不起。」
明明她和她認識了八年,她是她的朋友。
但是面對周行衍,夏唯卻有種心虛抱歉的感覺。
周行衍抬起眼來。
「是我沒有照顧好她,」夏唯嘆了口氣,「剛開始我只是以為你們倆吵架,再加上她又接了電影,說要準備角色,我就----」她頓了頓,
「後來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夏唯頹喪地:「她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從小就是這樣,她不想說的事情誰也沒辦法。」
周行衍聞言抬起眼來:「你和她什麼時候認識的。」
「六七年前吧,在法國。」夏唯回憶說,「我在預科的時候就聽說過知道她了,後來又去了同一所高中才算是熟悉起來。」
她側過頭來,「不過你和她,我總覺得你們好像認識了很久了。」
周行衍斂睫無聲笑了一下:「是啊。」
很久了。
*
「這種情況還是常見的。」
郊區小洋房二樓,周母翹著腿坐在長椅上,懶洋洋摘了顆葡萄塞進嘴裡。
「到什麼程度的都有,抑鬱症,精神分裂,甚至輕生,就看之後能不能抽離調整過來了。這也算是一個好演員必經之路,跨過了這道坎兒以後就前途無量,過不來那就算是廢了,乾脆別做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