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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25:02 作者: 零落成泥
絮兒脆生生應了。
薛相思道:「侯清,你可別把姜姐姐拐到你家去了,說好的該由我第一個請姜姐姐去家中做客!」
「你放心吧,約定好的事兒,我都記著呢。」侯清溫柔一笑。
侯清和姜婉來到九皇子府外頭,侯清家的馬車已經在候著了,侯清上了車,姜婉也在侯清丫鬟的幫助下上車。最後上車的丫鬟,卻沒有進入車廂內。
姜婉一進入車廂內就愣住了,裡頭除了侯清以外,竟然還有另一人,還是個男人。
那是個眉目英俊的男人,容貌跟侯清有五分相似,他的眼神堅定銳利,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心裡去。
姜婉詫異地轉頭看向侯清,卻見她面露愧疚。
只聽那男人道:「姜姑娘,是我央求小妹替我尋你過來的,請莫要怪她。」他知道自家小妹對這位姜姑娘很是敬重,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姜婉也就在馬車上端端正正地做了,看向那男人道:「大人是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侯鈺侯大人?」
「正是。」侯鈺點頭道。
姜婉道:「不知侯大人尋我前來,有何要事?」
侯鈺心中一贊,這位姜姑娘剛上馬車時並不清楚有什麼在等著她,然而不過就是片刻的驚訝之後,她便立刻冷靜下來,這份鎮定,著實令人佩服,也難怪他家小妹對她如此推崇。
他便開門見山道:「與裴祐有關。」說完他便注意到姜婉眉頭一皺,心中更定了些。
之前他小妹向他問起裴祐之事,他追問之下才曉得,原來在這位姜姑娘所開辦的祥雲閣開張之日,他小妹去了,並且無意間看到裴祐似乎跟這位姜姑娘有不愉快的交談,他稍微調查了一番,便發現這位姜姑娘來自昌平縣山下村,正是與裴祐來自同一個村子!這簡直就是天助!
姜婉道:「侯大人請說。」
侯鈺想了想措辭才道:「我有個猜測,不知姜姑娘能否給我解惑?」沒等姜婉應下,他又立刻說道,「在山下村的時候,姜姑娘與裴祐乃是兩情相悅,只不過他考上進士之後,便娶了首輔家的千金,棄姜姑娘於不顧,不知可有此事?」
姜婉笑了笑:「是有此事。」
侯鈺原本還以為要多擺出一些證據才能讓姜婉承認,沒想到她承認得這麼幹脆,他準備好的說辭沒了用武之地,他頓時有些卡殼。
姜婉又是一笑:「不知侯大人為何對此事感興趣?」
侯鈺不答反問:「那麼姜姑娘恨裴祐麼?」
姜婉也笑:「侯大人覺得呢?」
侯鈺來之前,是十分肯定姜婉對裴祐一定抱著怨恨的,不然她怎麼還會千里迢迢追到京城來?可如今一會面,他發現自己根本捉摸不透眼前這個女子,從她那笑盈盈的模樣,實在看不出她對裴祐究竟抱著何等心思。
「我本以為姜姑娘應當是恨他的,然而此刻我卻無法確信了。」侯鈺實話道。
姜婉微微一笑:「一個已經二十出頭的老姑娘,好不容易有了個兩情相遇的戀人,那人卻貪戀京城的榮華富貴拋棄了她,侯大人覺得她恨不恨呢?」
侯鈺道:「應當是恨的。」
姜婉笑了笑,又問:「所以,侯大人您找我,又是為何?」
侯鈺眉頭微微一皺,她引導他跟著她的思路走,最後卻並未回答他的問題……不愧是他家小妹也佩服的女子,令人生出幾分較量的心思。
「先前我已經說過,我是為了裴祐而來。」侯鈺道。
姜婉笑:「那侯大人應當去找裴祐呀,找我做什麼?我一不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外室,目前除了是同村之人,並無其他瓜葛,您找我也沒用。」
侯鈺沒想到她說話這麼直白,略有些尷尬,好一會兒才道:「有些事,去找裴祐沒用,他不會承認。」
姜婉道:「那侯大人找我也沒用啊,他不承認的事,大概我也是不可能曉得的。」
侯鈺深深吸了口氣,這位姜姑娘極為難纏,他得拿出十分精力對付她。
侯鈺道:「他不承認沒有關係,只要姜姑娘能承認就好。」
姜婉疑惑道:「哦?那我說他是個女子也成了?」
侯鈺:「……我並非這個意思。」
侯清在一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很少看到自家哥哥吃癟,如今見識到了,自然覺得有趣。可一想到等這次事情過後,姜姐姐還不知道要怎麼怨恨她,她的心情便又暗淡下來。
侯鈺瞪了她一眼,又聽姜婉道:「那侯大人是什麼意思?恕我愚鈍,您若不說清楚,我怎麼能明白?」
侯鈺道:「姜姑娘,我知你明白我的意思,還請姜姑娘放心,我保證此事一了,不會再牽連姜姑娘。」
姜婉看著侯鈺,半晌嘆道:「侯大人,你確定,這事不會對我造成太大的影響麼?之前我已經傷心過兩回了,不想再傷心第三回。」
侯鈺見姜婉鬆口,頓時心中一喜,連忙說道:「姜姑娘請放心,你甚至都無需跟裴祐面對面。」
姜婉想了好一會兒,才緩聲道:「裴祐他對不起我,他不仁,自然不能怪我不義。侯大人,究竟想要我怎麼做,請說。」
侯鈺道:「很簡單,只需你證明裴祐偽造他娘的遺書便好。我知道他娘臨終前是你在照料她,你只需要證明他娘臨終前並未給他留下書信,我們便可以藉此來扳倒他,他倒了,他身後的首輔也脫不了干係!」
姜婉沉眸,她忽然覺得裴祐真是可憐。敵人那麼多,除了李時獻,還有要扳倒李時獻的人。就像侯鈺說的,只要能證明那封書信是假的,那麼裴祐就是為了當官而不孝,連他親娘的孝都不守。這個時代以孝為先,父母死都要辭官回去守孝,而裴祐若是被證實是為了當官娶妻而不守孝,這個污名是致命的,他不但立刻就會被人彈劾丟失官位,今後也肯定不再可能再次入朝為官。
而李時獻這個岳父,在這件事上事脫不了干係的,至少他得擔一個失察之罪,更有甚者,一旦查出他女兒早在婚前就有孕,他們完全就可以猜測說裴祐偽造書信一事是他指示的,一個想到當官,一個想要把醜事遮掩下去,於是兩人一拍即合……
而事情的關鍵,竟然就是她這個最後照料了裴祐的娘,並送出書信的人。
裴祐啊裴祐,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句話,你所有的謀算,就將化為泡影。
見姜婉不說話,以為她還在擔心會受到牽連,侯鈺道:「等這次的事情了了,姜姑娘和你的家人會得到一筆銀子,我們會送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有人來報復你們。」
姜婉驚道:「侯大人,您這話說得我很害怕呀,送我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對你們來說,所謂最安全的地方,不就是土裡麼?」
侯鈺忙道:「姜姑娘請不要這麼說,我絕不會過河拆橋,殺人滅口的!」他頓了頓,頗有些無奈地說,「我小妹也在一旁聽著呢,我可不敢對你不利。」
姜婉轉頭看了一眼侯清,後者連忙道:「姜姐姐,我哥哥他不會那麼做的,你相信他!」
姜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回視線道:「侯大人……按照您這說法,我的風險也太大了,若不能拿出一個合適的價碼,我可無法狠下心來幫您呀。」
侯鈺道:「姜姑娘,你要什麼,要多少,請儘管說。」
姜婉想了想道:「這樣吧,我也不要都,就給我一百萬兩銀子好了。」
侯鈺聽得一呆,愣愣地問:「多少?」
「一百萬兩。」姜婉伸出一根手指,非常肯定地說,「我只要銀子,沒要黃金,已經很客氣了。」
侯鈺臉都要綠了,他就算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攢不下這麼多銀子啊,就算是去貪,又上哪兒去貪這麼多?
侯鈺道:「姜姑娘……這……你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
姜婉道:「侯大人,您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是把我一家四口的命都押在這上面了,一百萬兩銀子我覺得並不多。您要是嫌多,這事我們就沒辦法談下去了。」
侯鈺臉色變了又變,眼神掃過姜婉那似乎在等著他答覆的模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脫口道:「怕是姜姑娘從未想過要答應我吧?」
姜婉面上並沒有被戳穿的驚慌,只輕輕一笑:「侯大人,你知道你在請求我的,是什麼事嗎?你在求我的,是讓我把我一家老少的命都搭上,很可能屍骨無存的事!就算我為你們作證,可就這麼點事兒,你們扳不倒首輔,他掌權那麼多年,很快就會回去的,到時候你們這些官員他動不了,倒霉的不就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了麼?甚至,在他被你們拉下馬的時候,他都能找人暗地裡除掉我們來泄憤。侯大人,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我不能。」
「姜姑娘,李時獻一人獨大,把持朝政多年,朝廷上下烏煙瘴氣,若不能儘快將他拉下馬,大宋遲早要被他禍害!」侯鈺見無法利誘,只得用大義來說服。
誰知姜婉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侯大人,您別覺得我是一個女流之輩就好糊弄。不過是黨爭罷了,何必說得如此熱血,把您自己都感動了呢?或許你們內部是被李時獻弄得生存不下去了,可在我看來,這大宋好好的,暫時還完不了。」
侯鈺沉眸,談話一點點深入,他就發下他果真是太低估了這個姜姑娘,以對待平常人的方法跟她談話,誰知最後反倒被她嘲諷了。
侯鈺道:「姜姑娘,你在市井,看不到李時獻的所作所為,如今大宋看著歌舞昇平,早已危如累卵。」他頓了頓,誠懇地說,「誠然如姜姑娘所說,我們這也不過就是黨爭罷了。可在黨爭之下,我……我可以保證的是,至少我希望朝廷能變得政治清明,好讓所有有才之人都能各展所長,護我大宋子民,揚我大宋國威,而不是在日復一日的黨爭之中被打壓,內耗……」
姜婉微微吸了口氣,她只是想賺點兒小錢,好好過她無憂無慮的日子罷了,這樣的政治話題,真是一點兒都不適合她。
「侯大人,我信你是個赤城之人,然而每一個黨派上去,其實最終也會淪為被趕下台的前者。都是一樣的,只要利益還在,黨爭就不可能停下,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隻看能力不看人的人呢?」姜婉道,「抱歉,這件事我必定無法幫你的,你還是另尋他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