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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25:02 作者: 零落成泥
漸漸的,姜婉家平日裡半個山下村人都不來的現狀產生了極大的改觀。無論是中年婦女還是年輕姑娘,都喜歡來姜婉家坐坐,姜婉在的時候就聽她講縣衙的事,知縣夫人的事,姜婉不在的時候,就跟徐鳳姑聊天。劉彩雲有一回悄悄跟徐鳳姑說,近來村里人傳姜婉的流言也傳得少了,自然不是因為知道她的好,知道不該傳謠,只是怕跟知縣夫人交好的姜婉會對因此記恨自己,這才憋著不說了。
對於絡繹不絕的客人,姜婉心情好的時候就理一理,撿些無關緊要的事說一說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不見人。跟謝夫人交好的事讓她頗為受益,而跟謝夫人的接觸下來,姜婉發現自己很喜歡這位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卻還保持著少女般的天真的知縣夫人。謝夫人的天真不是蠢,她只是非常善於看到旁人身上的優點。就比如說姜婉克夫的名聲,謝夫人說起的時候只會覺得她很可憐,那麼不幸的事都發生在了她身上。漸漸了解謝夫人的些許觀念之後,姜婉也明白為什麼謝承疇會成長為那樣一個無神論者了,都是遺傳的。不過她一直都只跟謝夫人有交集,很少見到知縣,有一回無意間在謝夫人那邊碰到知縣,兩人也只是客套地打招呼,之後可能是怕她覺得不自在,他很快就離開了。知縣謝正滄是個儒雅的中年美男子,從他跟他夫人相處時便可看出他十分愛他夫人,家中除了謝夫人之外並無旁的妾室通房。
有時候姜婉去縣城,也會主動去找謝夫人,她越來越將這位夫人當做一位忘年交,很多時候說話也沒那麼顧忌。
雖然羅納的歸期遙遙無期,但姜婉和謝承疇卻已經開始尋找合適的工廠地址了。想到要建一座紡織工廠,姜婉就有些興奮,她這算不算是資本主義萌芽?要是她果真干出了一番事業,或許後世的史書對她會有淡淡的一筆。
因為謝夫人經常邀自己去縣衙的事,姜婉要離開家就方便多了,以謝夫人為理由,她可以跟謝承疇一道籌備。她自己是不介意自己到處跑的,可這個社會對女性太過苛刻不友好,姜谷歲數又還小,把他推到幕前也沒人會信服,因此最終還是要帶上謝承疇,以他的名義做事會方便許多。謝承疇平日裡閒得很,自然不會拒絕,時常跟姜婉一起跑前跑後,累著了也覺得甘之如飴。
因為羅納還未回來,姜婉目前能做的只有前期籌備,先挑好些備選地址,但羅納不回來自然不會買下。而設備問題,卻是比工廠地址要複雜得多的事。她找了不少木匠,會做織機和提花機的卻不多,做出的質量也有好壞,她跟著學了些如何使用織機和提花機的方法,親自驗證效果,如此之後挑出幾名木匠,等今後要大規模生產時就找這些人。而織機的女工也不難找,閒賦在家沒工作的女人多的是,到時候只要給得起錢,招來人之後統一培訓就能上崗了。
跟羅納的約定是一到兩個月進行一次通信,讓考察團里的人直接送信回來,順道說一下情況。在羅納走的第二個月,也就是年底的時候,他派人回來了,帶回來的話不長,畢竟才剛開始,還沒能找到合適的棉花產地。
裴祐這邊,他天天都在刻苦讀書,早起晚睡,時日一久,他眼底自然就有著淡淡的青。姜婉雖不常主動去找他,可進進出出間基本也能天天見面,有一回就找時間偷偷跟他單獨聊了會兒,要他多注意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因為有了跟徐春英的約定,姜婉平日裡只要避開自己的爹娘,去關心裴祐時倒也光明正大了許多。她會時常送些吃的過去,關心裴玉蓮,撞見徐春英時也會噓寒問暖一陣----雖說徐春英對她的態度一直都沒太大改觀,客氣歸客氣,並沒有多幾分親昵,但她並不介意。
冬至,臘八……春節前的幾個節日,山下村都過得熱熱鬧鬧。古代物資匱乏,不像現代人隨時隨地都能吃喝玩樂,盡享娛樂,這時代基本只選擇在節日期間大操大辦,不過娛樂活動竟也不少。
在古代的第一個春節,姜婉和家人一起守歲,許下的心愿是新的一年事事順利。
春節過後,裴祐也要準備動身去京城了。今年春闈時間是二月十八,而去京城路上總共要花十來天,早些去早些安頓下來,也能儘快進入狀態。裴祐準備元宵之後就動身,去之前還要採買些東西,姜婉聽說後便跟裴祐約定,兩人在縣城見面,她陪他買,也算是一場難得的約會了。
那天是個姜家人不去縣城的日子,姜婉說要去縣城找謝夫人,徐鳳姑便還是讓她帶上姜谷,姜婉推說她是去找謝夫人,姜谷去了不方便,且來回縣城路她早已熟識,路上一直都很安全,因此拒絕帶上姜谷。徐鳳姑猶豫許久最終還是被姜婉勸服,放她一個人去縣城了。
姜婉先出發,經過裴祐家時給了他一個眼神,便先走了,在村外不遠等著。過了會兒,裴祐匆匆趕來,面上帶著淡淡紅暈,也不知是跑的還是羞的。姜婉見四下里沒人,便放心的與裴祐肩並肩走在一起。
裴祐身子略有些僵硬,對於這樣的約會,他自然全無經驗。姜婉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嫌棄,只當沒有察覺到他的僵硬,而是自然地說起了最近家中的、村裡的趣事。她說到姜谷最近已經認得很多字,也會背些詩詞了,也說起徐大牛他娘和他媳婦最近鬧矛盾,鬧得村人皆知甚至還大打出手的事,還說了謝夫人人有多好,她跟謝夫人是忘年之交,十分投緣。
因為兩人很少有像這樣大段的時間在一起,姜婉累積的話便多了許多,裴祐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後來也放鬆下來,時不時接個話,沒讓姜婉一個人玩獨角戲。
過了會兒,姜婉也說累了,兩人沉默著走了會兒,姜婉想起此行的目的,忽然轉頭看向裴祐笑道:「你可要心無旁騖去考試,你娘和玉蓮,我家人會好好照料她們的。」
「多謝……」裴祐也看著姜婉,眼神裡帶著抹繾綣和深情,「我走之後,還要你多費心了。」
「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姜婉嬌嗔地看了他一眼,「等你回來可是要娶我的,我照料我的未來婆婆和小姑子,有什麼不對?」
裴祐訥訥的,臉色緋紅:「婉婉……說的是……」
見他這面色漲紅的模樣,姜婉心裡突然冒出一股衝動,四下看了看確認沒人,她忽然湊近了他,輕輕在他雙唇上吻了一下,又極快地退開。
裴祐呆呆地杵在原地,臉色騰的紅透,震驚的模樣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姜婉本還有些害羞,可見他這模樣,她心中的羞意反倒散了去,只見她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般背手向前走去,走了會兒沒見裴祐跟上來,便回頭喚道:「你還呆站在那兒幹什麼?再不走快點,等咱們到了縣城,天都要黑了!」
裴祐被她的聲音驚醒,連忙加快腳步跟上來,可視線卻始終不敢往姜婉身上飄去。那輕如羽毛的吻,仿佛是他的幻覺,見她那雲淡風輕的模樣,他都懷疑他是否得了癔症,才會白日裡夢了那事。可唇上似乎還留著她那柔軟馨香的雙唇輕輕觸碰後的震顫和旖旎,他禁不住摸上自己的雙唇,連姜婉什麼時候停下的都不知道,險些撞上去。
姜婉笑吟吟地看著他觸摸嘴唇時的迷茫,好像懷疑方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她點了點自己的嘴唇笑道:「剛剛不是夢,你若覺得吃虧,我可以讓你親回來。」
此言一出,裴祐原本便通紅的雙頰竟又紅了幾分,手足無措地說道:「我,我不……我……」驚慌羞窘得半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姜婉故作委屈:「你嫌棄我?」
裴祐慌得連忙道:「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肯親我?」姜婉故作不滿。
裴祐支吾道:「我們、我們畢竟還未成親,那於禮不合……」
「反正你就是不想親我!」姜婉哼了一聲,轉身向前走去,嘴角卻帶上了促狹的笑意。
裴祐只當姜婉是真的生氣了,趕緊追上去,低聲懇求道:「婉婉,你莫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姜婉頭也不回:「你就是那個意思!」
裴祐無奈地跟在姜婉身後,走出一段路後,他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緊走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婉婉……」
姜婉停下腳步,嘴角掛著笑,卻並沒有回頭,只故作生氣地說:「你既然嫌棄我,還拉我做什麼?」
「婉婉,我真的沒有嫌棄你。」裴祐不厭其煩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我只是不想唐突了你。」
他說著,輕輕吸了口氣,緩緩走到姜婉面前。
姜婉見他的動作便斂了面上的笑意,板著臉眼睛看向別處,似乎還在生氣。
裴祐的視線落在她嬌嫩的紅唇上,腦中嗡嗡作響,緊張得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他深吸口氣,任由自己的臉色漲得通紅,緩緩低頭靠近姜婉。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姜婉的心跳也一瞬間加快,她只當不知道他準備怎麼做,只垂著視線默不作聲。
等裴祐越靠越近,二人氣息交纏在一起,姜婉才視線一掃,然後好笑地發現他竟然是閉著眼睛的,整個人像一張緊繃的弓,雙唇甚至在微微顫抖。她忽然間有些自責,裴祐畢竟是個含蓄的人,她還這般逼迫他,簡直是禽獸不如……她忽然抬手撫上了裴祐的面頰,見他受驚般睜開雙眼,便笑道:「我知道你沒嫌棄我,我就是跟你鬧著玩的。」
她鬆開他,又一次往前走去,回頭嬌嬌一笑:「快點跟上,我們還要走好多路呢!」
裴祐便回了神,連忙快步跟上去,與姜婉並肩而行。他微微掃了她一眼,視線忍不住掃過她飽滿水潤的雙唇,心裡忽然生出些許失落來。
之後姜婉只當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跟裴祐說著些許趣事,裴祐的神態也漸漸恢復自然。
到了縣城,姜婉便陪著裴祐到處去買東西,有些裴祐沒想到的,姜婉便非要帶著他去買,比如說新的成衣之類的,京城不比昌平縣,勢利眼的人也多,穿得好一點待遇都不一樣。裴祐計算了一番家中的銀錢,覺得還夠,便同意買一套,只是最後姜婉卻搶著付了錢。她說,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銀子再多都不夠花,多剩一點帶去也是好的。
裴祐不想花姜婉家的錢,姜婉堵住他嘴的話也很簡單:今後你回來可是要娶我的,這便當是提前花的嫁妝了。裴祐又羞又窘,被堵得啞口無言。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裴祐想起得買些紙,便進了一家書鋪,姜婉進去才發現這書鋪似乎就是當初她賣話本的那一家,想走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裝作挑書的模樣,背對著櫃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