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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25:02 作者: 零落成泥
    姜谷這會兒倒是主動開口:「娘,我去好了!」

    沒等姜福年和徐鳳姑反對,姜谷就跑到羅納眼前,拉住了他的衣袖。羅納自然是任由姜谷拉扯著,隨著他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徐鳳姑看著羅納那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的乖巧模樣,不禁說道:「沒想到這蠻……畫師脾氣還挺好。」

    「所以娘你就放心吧,讓他在咱家湊合著吃幾天飯,出不了事。」姜婉笑道。

    徐鳳姑點點頭,這會兒原本依然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

    一家人紛紛落座,也沒人說話,所有人都在悶頭吃早飯。羅納胃口很好,看上去也很喜歡徐鳳姑做的早飯,一口氣吃了個半飽,然後對姜婉豎起了大拇指,高興地用英語說:「美味極了!」

    姜婉噗嗤一笑,徐鳳姑好奇道:「婉婉,你曉得他在說些什麼?」

    姜婉道:「娘,我哪曉得啊。他不是豎起大拇指了嘛,他這是在夸您做得好吃哪!」

    徐鳳姑看了羅納一眼,忍不住笑道:「這畫師還挺會說話。」

    羅納吃得很快,看他吃東西,就好像是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似的,看得徐鳳姑心裡忍不住高興。做飯的當然希望別人說他做的飯好吃,希望吃的人能喜歡,徐鳳姑也是一樣。

    一家人加一個羅納一起吃過早飯,徐鳳姑便和姜福年繼續做糕點去了,沒一會兒,劉彩雲帶著徐英和徐慧過來,見院子裡多了個羅納,有些吃驚,問起徐鳳姑,這才知道前因後果,只覺得十分新鮮。徐英跟著在廚房中幫忙,倒是徐慧時不時空下來就跑到姜婉身邊,好奇地偷看羅納。

    羅納拿出筆墨紙硯,卻發現沒地方放。姜婉覺得就算做樣子也要做足,因此讓姜谷去隔壁裴祐家借張桌子,裴祐畢竟開辦了個私塾,家中桌椅都有的多。

    姜谷很快就把桌椅借了回來,按照羅納的意思在角落裡放好之後,他湊到姜婉身邊小聲道:「姐,方才裴先生隨口問起我借桌椅有什麼用,我就實話說了,裴先生就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

    「沒事兒,不用管他。」姜婉正色道。她知道裴祐肯定是聽到謝承疇這個名字就又吃醋了,不過只要沒吃醋吃到她面前,她就假裝不知道吧。

    姜谷點頭:「哦……」

    羅納也是有意思,還當自己真是要畫畫似的,讓姜谷拿了張凳子坐在他前面,手把手教姜谷擺了個沉思者的造型,然後他便攤開宣紙,抓起毛筆做思考狀。

    羅納顯然並不擅長拿毛筆,真的只能用「抓」這個詞來形容,沉思許久之後,他下了筆,沒想到一筆下重了,墨水直接暈染開,他立刻懊惱地叫了一聲。

    姜婉假裝好奇的樣子湊了過去,極小聲地用英語道:「羅納,別看我……裝裝樣子就行了,你別真想畫出個什麼來啊……」

    因為姜福年他們正在熱火朝天地做著糕點,聲音挺大,因此姜婉的聲音正好被掩藏在其中。

    羅納也知道在姜婉的家人面前要隱瞞些事,因此他只盯著宣紙看,唉聲嘆氣的收好了被暈染壞了的宣紙,同時也小聲道:「好吧……那我們要怎麼學啊?」

    姜婉小聲道:「你就先裝作很有興趣地拿起筆看我,讓人覺得你是在問我這個該怎麼說。」

    羅納點點頭,拿起筆大聲問道:「這個用你們這兒的語言要怎麼說?」

    羅納說的自然是英語,姜谷這個模特和徐慧這個旁觀者都面露迷茫,姜婉因在這兩個小傢伙面前展現過「聽得懂」這個技巧,因此這會兒便笑道:「毛筆。」

    羅納跟著念了好幾遍。

    然後姜婉的視線往硯台掃去,羅納會意,立刻指著硯台道:「那個呢?」

    「硯台。」姜婉正正經經地說。

    之後不用姜婉示意,羅納就到處指東西給姜婉看,讓她說給他聽。姜婉念過之後,羅納就會跟著念,等發音都正確之後,姜婉才示意他指下一個。

    在一旁圍觀的姜谷忍不住問道:「姐……我還要不要繼續保持這樣啊……好累……」

    姜谷還擺著原先的沉思者造型,可見羅納竟然和他姐一個教一個學說起大宋話來了,他實在撐不住忍不住問道。

    姜婉笑道:「你快歇歇,沒看到羅納正學得開心呢?等他一會兒想畫畫你再擺造型。」

    姜谷忙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也湊過來道:「姐,羅納究竟怎麼就成了畫師了?」

    「我哪兒曉得呀?謝公子說他是,他就是了嘛。」礙於還有別人在場,姜婉只是對姜谷眨眨眼。

    姜谷回想起前一日在縣衙聽到的謝公子和自家姐姐的話,突然就明白了過來,羅納說什麼是畫師,其實就是為了留在他家,好跟著他姐一起學說大宋話的嘛!

    想明白之後,姜谷心中就多了一份責任感,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他一定要幫著隱瞞!

    「哦,謝公子說他是畫師,他肯定就是了!」姜谷用力點頭。

    姜婉對他笑了笑,又接著去教羅納。這時代還沒有拼音,姜婉覺得特意為了教羅納而引入拼音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像這樣把一個個日常用的東西教他怎麼念怎麼說,再學會中文的語法構造,日常用語能熟悉就可以了。

    裴祐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姜婉正和一個金髮蠻夷談笑風生的模樣。他怔怔地看著姜婉面上的笑容,半晌突然閃身躲回院子圍牆後,踟躕了會兒回了自家院中。

    自從他娘答應他和婉婉的事之後,他便充滿了幹勁。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婉婉不是太高興的模樣。是氣他沒有同她商量過便向他娘坦白?還是怕他最終當不上庶吉士在擔心二人的未來?他有些猜不透,可就是覺得自昨日之後,她對他似乎有些疏離了。他連癥結都沒弄清楚,自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日姜谷來借桌椅,在得知實情之後,他便忍不住有些吃味。即便他知道她的心在他身上,他也無法釋懷謝承疇對她的覬覦。剛剛他也看到了,婉婉跟謝承疇派來的人談笑風生,她的笑容是出自真心的那種歡喜笑容,他覺得自己仿佛有些許日子沒見到過了。昨日他娘當著他的面並未對婉婉說些太過分的話,然而婉婉怕依然是氣惱了吧……只是,一邊是他想要執手偕老的女子,一邊是含辛茹苦養育他長大的娘親,如今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裴祐嘆息了一聲,逼自己不再多想。這段時日,他要好好念書,春闈就在四個月後,到那時,等他真的當上了庶吉士,如今煩惱的這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了吧……

    姜婉這邊還在專心地教羅納,而為了合理化她將來會說英語的這一事實,她也讓羅納故意做出教她學他那兒說話的模樣。

    中午,一大家子人一道吃過午飯,徐鳳姑順口問起羅納的畫畫得如何了時,姜谷一臉認真地回道:「還沒進入正題呢!聽說要畫很久的樣子。」

    姜婉笑看了姜谷一眼,也說道:「正是。娘,聽說他們那兒的畫都要畫許久的,怕沒有十來二十天,是畫不好的。」

    徐鳳姑吃驚道:「要這麼久?」

    「這還算是少的呢!」姜婉正色道。

    徐鳳姑想了想,看了笑得一臉燦爛的羅納一眼,搖頭嘆道:「罷了罷了,既然已經應下,總要讓他畫完才好。」

    姜婉和姜谷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日,姜婉便集中時間教羅納學中文。徐鳳姑一行人要去縣城賣糕點的時候,到底有些擔心羅納一個大男人留下不好,本想讓徐英留下,把姜婉叫走的,可最後卻是姜婉說服她留下了徐英。人多之後,徐鳳姑自然也就沒那麼擔心了。

    羅納學得十分認真,進步也快,三四日後就已經能說基本的日常對話了,雖說還有些磕磕絆絆的,但大致意思能弄對了。

    這幾天,就如同裴祐娘說的那樣,姜婉並沒有去打擾裴祐,給他專心念書的時間。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儘快把羅納教好了,然後送他出發,儘快開始發家致富的第一步。

    而裴祐那邊也暫停了私塾的教學,每日裡從早到晚地讀書,跟過往相比發奮極了。好在他家目前已有些積蓄,倒是不用擔心生活來源。

    羅納天天在姜婉家作畫的事自然引起了山下村不少人的注意,不過沒等他們探個究竟,村里就有更大的熱鬧可看了----徐大牛和夏百靈走完了前面的一系列流程,終於到了迎娶的這一天。

    姜婉之前並不關心那兩人怎樣了,偶爾聽到一耳朵,但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徐大牛這人比她想得還要糟糕,她倒是有些可憐夏百靈這個小姑娘,只是她又管不到別人的頭上,自然什麼都做不了。

    徐大牛和夏百靈成親這天,村裡的不少人都去了,但姜婉家自然是沒人去的。李金翠和徐鳳姑就算平日裡見到也是互相都不搭理,徐鳳姑又怎麼可能去為徐大牛新婚祝賀呢?

    正因為姜家人都沒人去,一直到第二天他們才從劉彩雲口中得知,前一天這二人成親時出了事。在送入洞房的時候,徐大牛不知是太興奮了還是怎麼的,竟平地里摔了,把個胳膊給摔折了,也不知要靜養多久才能好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姜婉一家人面面相覷,半晌徐鳳姑才吐出一句話:「惡人自有惡人磨,該!」

    姜婉面上也帶了笑:「對,活該啊!之前他自己摔斷了腿卻怪我,如今他成親之日摔斷了手,難道還要怪到夏百靈頭上?明明是他自己太過愚笨!」

    姜婉這話說得不客氣,可徐鳳姑聽了卻覺得十分窩心:「婉婉說得對!徐大牛就是太愚笨,才會摔斷了腿和手!」

    劉彩雲也認同這話,其後還把這話傳了出去,矛頭就直指徐大牛一人。後來劉彩雲到徐鳳姑面前學說村里人閒聊時談起徐大牛,都說姜婉是被徐大牛給冤枉了,人家夏百靈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可能克夫,可偏偏徐大牛就在洞房的時候摔了,可見確實不管是從前還是如今,就是徐大牛自個兒蠢笨!

    作為這話源頭的姜婉表示很開心聽到村里人能認同她的判斷,當然,她的判斷根本就是事實嘛。

    羅納說中文越來越溜,姜婉心裡自然也是越來越高興,放他出去尋找棉花的日子指日可待。

    羅納在姜婉家學到第七日的時候,謝承疇以想看看自己的童子圖畫得如何了為由,特意來了姜婉家,徐鳳姑這天正好在家,便連忙把之前收下的首飾還給回去,連同所謂的伙食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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