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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25:02 作者: 零落成泥
「他同我們語言不通,確實容易走丟,也怪不得你。」姜婉正色道。
謝安連連點頭:「可不是嘛!」他頓了頓,又訕笑,「姜姑娘,這羅納差點兒走丟的事,可否替小的在少爺跟前美言幾句?少爺要是知道了,非罰小的不可!」
姜婉笑道:「反正羅納並未走丟,這事兒就無須說給謝公子聽了吧?」
「姜姑娘說的是,說的是!」謝安忙笑得一臉燦爛。他也是這麼想的,要是少爺曉得了他的失職,非得臭罵他一頓不可,這姜姑娘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怪不得少爺始終對她另眼相待,念念不忘。
他一拍腦門,懊惱道:「瞧小的這性子,姜姑娘要找少爺,小的還偏偏攔著姜姑娘說了這許多廢話。姜姑娘,請跟小的來。」
「有勞了。」姜婉點頭。
謝安帶著姜婉入了縣衙後院,請姜婉先坐著等會兒,他飛快跑去書房找謝承疇。聽說姜婉來了,謝承疇面上一喜,放下正畫到一半的畫,疾步走出書房,在姜婉等待的房間外站定,整了整衣冠才優雅地走進去。
「姜姑娘,近來一切可還安好?」謝承疇笑道。
姜婉站起身,笑了笑:「托謝公子的福,一切都好。」
兩人又再度落座,謝承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姜婉,笑道:「姜姑娘,你可是為了前些日子說的那事?」他倒希望她是單純想他了才來看他的,但他也知這並不可能。
「正是。」姜婉道,「關於棉花的事,我想大致先跟謝公子說一說,畢竟我們將要合作,總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謝承疇道:「姜姑娘所言甚是,請說。」
姜婉道:「棉花的事目前只是聽羅納口述,我們並不清楚是否真的品質上乘,而見過那種棉花的只有羅納,我目前的想法是,請他帶著人手出去,找到棉花帶回來,若品質果真比大宋目前的棉花品質好,那麼這事便成了一半了。」
謝承疇點點頭:「確實。我認識些經常走南闖北的人,人手不成問題。只是羅納……他如今連大宋的話都不會說,這便不好辦了。」
姜婉道:「謝公子,我正好有個想法。這兒能聽懂他話的只有我,我想只有我來教他我們大宋的話。因此,想請謝公子做個中間人,讓羅納去徐土財家裡,之後我便可以就近教他。」
這是路上姜婉想到的辦法。昌平縣城和山下村有些距離,她若是每天來回,路上辛苦不說,還浪費時間,剩下能教羅納的時間就不多了。而且她爹娘如今是兩天來一次,她教羅納的時間就更少了。而她還不能讓她爹娘知道她在做什麼,可謂是困難重重。因此她便反過來考慮,她不方便來,就讓羅納去山下村。然而羅納又不可能直接上她家,恰好徐土財跟謝承疇有來往,通過謝承疇,可以輕易把羅納放到徐土財那兒。到時候,她就不跟著她爹娘來縣城了,會有更多的時間教羅納。比如說,後山是個很好的教學場所。而考慮到被人撞到的風險,到時候她完全可以帶上姜谷和徐慧。
姜婉發現自己如今對於自己名聲的維護,已經處於一個可有可無的狀態了。平常做事的時候儘量考慮得周全一些,但若是果真不好維護了,那自然還是以她要做的事為主,她不可能為了區區名聲就束手束腳,導致什麼事都做不好。
謝承疇沉吟片刻,點頭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即便心中有一瞬間的驚訝,他也並未表現出來。姜姑娘於他來說是一個極為神秘的女子,跟她相處,全然沒有跟別的女子相處時的拘束,之前說要同他合作開辦商鋪,如今又說要教羅納這個蠻夷大宋的話……他真不知她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一面能給他驚喜。
「明日羅納便可以跟徐土財去山下村。」謝承疇道,「還有什麼需要的,姜姑娘都可以跟我說。」
「關於羅納,已經沒什麼需要的了。」姜婉道,「但關於我們的合作,有些話我們該先說清楚。」
謝承疇笑望姜婉,頷首道:「那是自然,姜姑娘請說。」
姜婉道:「謝公子,那就容我冒犯了。謝公子你是知縣家的公子,而我不過是個農家女,羅納更是蠻夷之人,我們三人身份各有高低,但若此番能合作,我希望在這段合作關係之中,我們三人都是平等的。」
謝承疇眼中含笑,點點頭道:「我明白姜姑娘的意思,這點確實應當如此。」
姜婉道:「還有一點,若棉花的事定下來了,將來我希望謝公子能不要干涉我的決定。」
謝承疇有些驚訝:「這是什麼意思?姜姑娘你是打算……自個兒出來打理?」
「正是。」姜婉正色道。其實這個架空朝代對女子的束縛還算好,沒有明清時那麼嚴重,至少她就經常看到有些未婚女子和男子結伴逛街的。她若只是個寡婦,再嫁也不難,如今親事艱難,還是克夫名聲害的。
謝承疇定定看著姜婉,半晌撫掌笑道:「姜姑娘果真有魄力!」
魄力這詞,本不該用在一位女子身上,然而此時此地,謝承疇只覺得這個詞用在她身上異常貼切。
「謝公子謬讚了。」姜婉道,「謝公子並不認為我的想法和做法驚世駭俗,才是最為難得的。」
謝承疇微微一笑,姜婉對他的稱讚讓他很是受用,他笑道:「禮樂世俗是最沒勁的東西,若只能在那些被定死的條條道道下活著,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如姜姑娘這般蔑視世俗之人,我一向極為欣賞。」
「多謝謝公子。」姜婉笑道。她覺得自己當初能好心救謝承疇全家一命真是個極為明智的選擇,這樣一個人,真是太值得作為朋友來往了。
她話鋒一轉,正色道:「謝公子,你也曉得,我和羅納都沒錢,前期的投入,都要花你的銀子。羅納負責的棉花購買最為重要,而我將擔起里里外外的全部事體,至於謝公子,你是金主,負責投錢,坐等收錢。我們三人各有各的職責,我想最後的分紅三人平分並不過分。」
姜婉仔細想過後認為自己當初想的謝承疇投資的錢之中一半算她借的這想法其實不過是個面子工程,並無意義。錢非常重要,沒有本錢什麼事都辦不好,但創意也是無價的,她不認為她想出來的這個創業路子以及她將來對工廠的付出不值最後收益的三分之一。
因此,這會兒她就沒提當做是她借的這事。而且,她還特意把她的想法挑明,希望謝承疇能接受她這個「明明只有他投了錢,最後卻要三人平分」的平等想法。先小人後君子,事先把話說清楚了,他若不接受這會兒就可以反悔,他若接受,那將來就要按照如今說好的辦,很公平。
謝承疇挑眉,稍稍挺直了身體以回應姜婉這會兒隱隱露出的凜然之氣,同樣正色道:「姜姑娘說的,我都明白,確實也是這個道理。」
見他接受了自己的想法,姜婉放鬆下來,輕笑道:「謝公子果真與常人不同,我很慶幸當初遇到的人是謝公子。」
「我也是……」雖然明白姜婉並沒有那個意思,但謝承疇卻忍不住柔和了眉眼,溫聲道。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極為和諧溫馨。
送姜婉走的時候,謝承疇忽然似感嘆似疑惑地說道:「姜姑娘,你這般眼界和魄力,也不知是如何練就的……」
姜婉笑看他一眼,並未說話。她能說她的眼界來自她在現代所受的教育麼?
好在謝承疇也沒有非要姜婉回答的意思,對她笑了笑,目送她離去。
謝安隨著謝承疇回了書房,謝承疇又拿起方才他畫了一半的畫,像是極有靈感,幾筆下去,便勾勒出一個曼妙的身影。
謝安掃了一圈,如今書房裡已經只剩下姜姑娘的畫像了,掛滿了牆壁,可見他家少爺用情之深啊。等謝承疇畫完畫放下筆,謝安才問道:「少爺,您如此傾慕姜姑娘,為何不直接去提親呢?老爺若曉得少爺您終於想著成親了,定會欣喜若狂的。」
謝承疇眼睛盯著畫像上的女子,表情溫柔,口中道:「謝安,你懂什麼?如今姜姑娘對我並無他意,我若去提親,她必定會拒絕我。」
謝安不解道:「可是少爺,您可是老爺的兒子,她又有那樣的名聲,肯有人娶她已是萬幸,更何況那人是您呢!」
謝承疇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謝安一眼,嘆道:「枉費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連我一半的眼力都沒學會。姜姑娘若是那般膚淺的女子,我又如何會像這般苦惱並歡喜著?罷了罷了,這事與你也說不清楚,你只要記著別搗亂就好。」
謝安嘻嘻笑道:「少爺,小的哪兒敢搗亂啊!小的雖不明白少爺的意思,可也曉得今後要對姜姑娘客客氣氣,把她當未來的少奶奶來看待!」
謝承疇面露微笑,滿意地點點頭:「去將徐土財叫來,他不是一直想巴過來麼,這會兒便給他這個機會!」
「是,少爺!」謝安忙領命去了。
做成了一件事,姜婉從謝承疇那兒出來後心情便很好。倒是姜谷仿佛一直都有些擔憂的模樣。
姜婉道:「小二,身為一個男子,總這樣優柔寡斷可不好。」
姜谷面上訕訕的,低聲道:「可我總有點害怕,姐,咱們真不跟爹娘說嗎?」
「當然要說,但不是現在。」姜婉道,「之前要說服爹娘來縣城擺攤做買賣也費了好一番工夫。如今這事,爹娘必定不會答應。可如今機會難得,若不抓住,我必定會後悔的。小二,你先前不是想著要當有錢人的麼?怎麼,就光想想,真要上手幹了,便不敢了?」
姜谷訥訥道:「姐,我只是覺得……覺得咱們幹不成。」
姜婉道:「還沒開始干呢,你怎麼就說幹不成?你以為我是隨便腦子一熱便嚷嚷著做事了?這件事的前前後後,我都想過的,我不但想過順利的話該如何繼續做下去,我還想過若半途出了怎樣的意外該如何解決,出了怎樣的意外又只能放棄……小二,我跟你說,你不要永遠想著我幹不成,而是要想想為了干成,你要考慮哪些事。你看,你先前也說自己識不了字,如今不也學會不少字了麼?」
姜谷認真聽著姜婉的話,最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姐,我曉得了!之前你跟我說過,有志者事竟成,是不是也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