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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25:02 作者: 零落成泥
還有一點,這官府發放通緝令的事,謝承疇知道嗎?他畢竟是知縣公子,那官二代要府衙幹什麼,他應當沒可能不知道的吧?上回她對他提出了警示,而後來從他的表現來看,他真的因為她的金手指而躲過了一劫,看來目前他們一家跟那官二代的關係還不錯。而他,肯定會因為她的預言而對她這個人好奇,上回還說要以身相許來著……那麼,這次要是真出事了,她去找他的話,能不能得到幫助?
姜婉一路便在盤算著這許多事,許久之後嘆息了一聲。這個時代,百姓真的是最底層最辛苦的,每日裡為生計而奔波,要是不小心得罪權貴,這一輩子也就完了。就算能在權貴手下過活,也是仰人鼻息,一著不慎就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現在她躲在小小的山村之中,每日裡對付的還只是普通的村民,尚算遊刃有餘,可要是將來他們一家真搬到了縣城,招惹權貴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啊。
如果裴祐將來能考上科舉當了官,她也能順利嫁給他,自身也成為權貴,那很多事就好辦多了,至少在小地方沒人敢招惹自己了。
一路上姜婉想著那些有的沒的,最後兩人終於走到了昌平縣。進城之前,姜婉仔細觀察著城門兩邊以及門口看守士兵,士兵沒怎麼盤查,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而城門口貼著好幾張通緝令,其中一張上面只用文字寫著要找一個金髮的蠻夷。畢竟這時代不識字的人多,通緝令都沒什麼人看。
「小二,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先去看看。」二人進了城,眼看著當初讓羅納工作的小飯館就在前面不遠處,姜婉停下腳步,叮囑姜谷。
姜谷急道:「姐,我也要一起去!」
「我一個人去更為靈活,你要是一起去,還容易拖後腿。」姜婉並未客氣。
姜谷表情失落,他今年才十二歲,雖然個子已經跟姜婉差不多高了,可在遇事處理上,他還差得遠呢。
姜婉摸了摸他的腦袋:「小二,你還小,有些事本就不該你來處理。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一定會回來的。」她頓了頓,還是叮囑道:「萬一我沒有回來,你也不要過來找我,路上認出我了也不要跟我說話。這事是因我而起,萬一我真被抓了,我不會讓他們知道咱們家的情況。」
姜谷聽了她的話,心裡一陣恐慌,他死死地拉著姜婉的衣袖不肯放開,就怕她會一去不返。
姜婉嘆了口氣道:「小二,我說的是最糟糕的情形。然而,你要對你姐我有信心,我如此聰明,又怎會讓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因此你放心就是,在這兒好好等著,一會兒見。」
在姜婉的連番安撫之下,姜谷的心總算放下了些。
「姐,你一定要回來!我會一直等你的!」姜谷道。
姜婉笑著點點頭,很快就離開了。
姜婉頭上包著頭巾,臉頰上胭脂畫得有些紅,眉毛和眼尾都有些改動,看上去比她原先都樣貌要難看一些,也老了一些。她故意稍稍佝僂著背,看上去就更沒有精氣神了,隨後她慢慢走到了那小飯館附近,見它正常營業,並沒有任何異常,這才走進去,找了個沒人的小桌子坐下。
現在還不到飯點,來這兒吃東西的人並不多,姜婉一坐下來,店小二就過來了:「大姐,吃點兒什麼啊?」
「一碗青菜肉絲麵。」姜婉啞著嗓音道。
店小二笑道:「好嘞,您等會兒!」
他說著便轉身去了。
姜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小飯館,地方不大,之前收下羅納的店主並不在,不過就算在,對方估摸著也認不出她了。接下來她要做的,是想辦法打探羅納是被抓走了,還是還留在這兒。要是還在這兒,她就趕緊把羅納帶走,要是前者,她就再想其他辦法。從她進城後一路看到的情況,羅納的通緝令貼得並不密集,至少這附近很少,那麼店主看到那通緝令,又恰好認字知道裡頭說的是羅納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很快,姜婉的麵條便上來了,她拿了筷子,慢悠悠地說:「小二,這碗洗乾淨了嗎?我身子不大好,一吃髒的東西就要跑肚子。」
店小二道:「大姐,您就放心吧,這碗鐵定乾淨!不瞞您說,咱們後廚有個異域來的蠻夷,那力氣啊,可大了,洗碗洗得那叫一個乾淨!」
姜婉心中一動,聽他這語氣,羅納還在這兒?
「真的?那我能去後廚親眼瞧瞧嗎?」姜婉道。
店小二一愣,他還以為自己說了那些話就能讓這位大姐滿意的呢,沒想到她居然還要去後廚看看,就一碗青菜肉絲麵,至於嗎!
「大姐,這後廚可不能隨便去的。您看,我也不至於騙你……」
店小二還在這兒勸說著姜婉,門口忽然走進來一行人,他看了一眼,立刻止住話頭,低聲對姜婉說了句:「大姐,我去下那邊,一會兒再給您說說。」
店小二說著便小跑走到了門口,姜婉正好是背對著門口的,因此沒第一時間看到來的是什麼人,這會兒順著他去的方向一看,頓時嚇得趕緊縮回腦袋!
那門口站著的,竟是謝承疇!
姜婉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也不知道她剛才那短暫的一瞥有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渾身冷汗都要下來了。
只聽那店小二道:「這位公子,請進,請進!」
謝承疇並未開口,開口的是他身邊的小廝謝安:「把你家老闆叫出來,我家少爺有話要問他。」
那店小二歲數也不大,可到底知道眼前這位少爺非富即貴,因此也不多話,趕緊往後廚去了。
姜婉背對著那一行人,身子都僵硬了。
謝承疇在,還帶著他的小廝和別的什麼人,但並沒有那個京城官二代。他馬上就要發現羅納了,但她現在就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直接跑到後廚去把人拉走。
她緊張得手心都是冷汗,卻偏不敢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店主就出來了。
謝安道:「我家少爺正是知縣家的公子,有些話要問你,你若不據實以告,小心吃牢飯!」
那店主嚇了一跳,趕緊道:「少爺儘管問,小的一定不敢有任何隱瞞!」
「那還差不多。」謝安道,「有人舉報你這兒藏了個逃犯,你可知情?」
「逃犯?」店主一臉吃驚。
「一個金髮的蠻夷!」謝安道。
店主面色一變:「小的,小的不知道他是逃犯啊!請少爺明察,饒了小的一命!」
「外頭通緝令都貼著呢,你說你不知道?」謝安斜眼。
那店主忙道:「小的不識字啊!真的不知道通緝令上寫著什麼!小的冤枉啊!」
「行了行了,你也別喊冤了,把人叫出來,這就沒你事了。」謝安擺擺手道。
店主連連點頭,立刻讓店小二去後廚叫人。
謝承疇之前一直讓謝安代言,此時忽然問道:「你怎麼就招了個蠻夷?」
店主苦著臉道:「回少爺,小的也是被蒙蔽了啊!之前是有一個姑娘和一個小孩兒帶著他過來的,說他不懂咱們這兒的話,只求有吃有住,連工錢都只要一個月十文錢,小的,小的貪便宜,就把他留下了。小的真沒想到他會是個通緝犯啊!」
「我恕你不知者無罪。」謝承疇搖動著手裡的扇子,笑問道,「那帶他來的姑娘,你可認得?她後來有沒有再來?」
「這個……小的從前並未見過她。」店主道,「那之後,她便再未出現過了。」
「那姑娘可是長這模樣?」謝承疇從謝安手裡拿過一個捲軸,打開讓那店主看了看。
只見畫上的女子一身華服倚在溪水旁的柳樹幹上,身姿嫵媚妖嬈,眉目婉轉多情。
店主看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確定,除了衣服不對,面上的神情不對,這畫中所畫,正是那日的那位姑娘,便連連點頭:「正是,正是這位姑娘!」
謝承疇小心地卷好畫,又交給了謝安,這才道:「那姑娘當日說了些什麼,你一五一十說與我聽。」
店主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姑娘當日並未與小的多說,跟小的說了不少的人是那位姑娘的弟弟,那姑娘似乎一直在跟羅納說話。」
「羅納?」謝承疇奇道。
「正是那蠻夷的名字,這也是那姑娘告訴小的的。」店主道,「小的覺得,那姑娘似乎能知曉那蠻夷說了些什麼。那蠻夷在小的這兒好幾日,連咱們這兒的話都聽不懂,只是他幹活勤快,總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倒不像是個窮凶極惡之徒,不然小的早報官了。」說到這兒,店主其實有些捨不得,這麼好用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個罪犯,唉,本來他還當是撿了個便宜,沒想到是收了個禍害!
「哦?」謝承疇雙眼微微一亮,對那位他無意間遇見兩次,一次救了他全家,一次被她逃走了的姑娘,愈發好奇起來。
這世上的事,便就是如此奇妙。本來自從那天她逃走之後,他就覺得今後怕很難再找到她了。畢竟她能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就不會再一次出現在他跟前。可沒想到是,他又一次聽到了她的消息,還是從李懋那兒。
前兩天,李懋來找他,面色並不好看,只說他和他手下在路上被個暴民給打了,要求他的知縣爹趕緊去抓人。謝承疇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便面上應好,實則讓人調查去了。而調查的結果也讓他有些惱怒。這人在青樓里跟他爭風吃醋也就罷了,竟然還當街要強搶民女,這種事如何能忍?可到底對方的爹位高權重,他惦記著惹怒人後自己一家會倒大霉,倒是不敢直說什麼,還特意擺出看重的模樣,親自去調查。
當時,那一行三人中除了李懋調戲的姑娘,還有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一個同樣戴著頭巾的高大男子,據現場看到的人說,那姑娘雖看上去有些歲數了,卻尚未成婚,那三人並非一家人。而在深入走訪調查之後,原本李懋沒看到的事也浮出水面----原來那高大的男子竟然是個金髮的蠻夷,那姑娘和小男孩正帶著他在各個酒樓那兒找活干呢。
說到金髮蠻夷,謝承疇便想起了那一日在書鋪門口追丟那位姑娘後看到的蠻夷,也是金髮。他心中忽有所覺,故作不經意的模樣將他所畫的她給李懋看了看,被李懋一眼認了出來,正是他當街要調戲的姑娘,沒想到卻反被那金髮蠻夷揍了他手下一頓。
聽說那姑娘與那金髮蠻夷有關之後,謝承疇找起人來就更不積極了,連發布通緝令也只是零零碎碎地發個幾張,也不派人去找。他是想找到那姑娘沒錯,可現如今李懋也想找她,那他自然就不能讓她被找到。正想著該如何護著那姑娘時,李懋家中忽然來信讓他回去了,這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而就在李懋離開的當口,他接到人檢舉,說是那金髮蠻夷在一家小飯館裡幹活,因此他便立刻匆匆趕來了。既然李懋這個威脅已經不在了,他自然要竭盡全力將那姑娘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