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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25:02 作者: 零落成泥
    眼見著將肉糜粥吃完,裴玉蓮又換了已經不燙的藥。

    裴祐問道:「玉蓮,上午……上午我可有對姜姑娘做了……出格之事?」

    裴玉蓮手一抖,裴祐一見,忙追問道:「玉蓮,快告訴哥哥。」

    裴玉蓮咬著下唇,猶豫了會兒才慢慢說道:「哥哥,上午我去打水,屋子裡就只有你和婉姐姐,等我回來,就見你將婉姐姐壓在了地上……」

    裴祐猛然瞪大雙眼,那居然不是做夢,他竟那麼做了!

    「我、我可有做了,或者說了什麼?」裴祐眼神呆滯,頗有些生無可戀的味道。

    裴玉蓮搖搖頭,裴祐正待放鬆,卻聽她道:「我來得晚,前面的沒見著,也沒聽到。」

    裴祐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突然抽離了似的,面上神情變幻莫測。如今他已經想不起來他當時做了什麼或者說了什麼了,見死不救再加一個登徒子,姜姑娘也不知會如何看他!

    裴祐機械地喝完藥,裴玉蓮將兩隻碗拿了出去。

    姜婉還在裴祐家院子裡跟姜谷坐著聊天,他們正談到今後有錢了該怎麼辦,買多大的房子,雇多少的下人,以後吃飯就吃一碗倒一碗,說得不亦樂乎。

    見裴玉蓮出來,姜婉笑問:「你哥哥將粥和藥都吃下了?沒嫌藥苦?」那藥味她聞著都嫌苦。

    裴玉蓮搖搖頭,又湊過來小聲道:「婉姐姐,哥哥方才問起早上的事了……就是那個……聽我告訴他後,他就一直沒說話,好像連藥味是什麼味道都沒吃出來……」

    姜婉眯起眼,正要開口,一旁姜谷不滿道:「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

    姜婉轉頭笑道:「男孩兒不該聽的話,你要聽?」

    姜谷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有些發紅,轉頭哼道:「我才不聽!」

    姜婉起身,摸了摸裴玉蓮的腦袋對她道:「玉蓮,你先去歇會兒,忙了一早上,累壞了吧?」

    「婉姐姐,我不累。」裴玉蓮道,她無意識地仰起頭蹭了蹭姜婉的掌心,充滿依戀。如今雖然她哥哥也對她很好,但哥哥與姐姐畢竟是不同的,她也很喜歡婉姐姐的溫柔。

    「你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倦色,還說不累,小孩子就該多歇息才能長高。」姜婉笑道,趕裴玉蓮回房歇息。

    裴玉蓮猶豫道:「那哥哥和娘……」

    「還有我呢,我走之前叫你。」姜婉道。

    裴玉蓮便安了心,回了自己的屋子。

    姜婉又去了徐春英的屋子,看了眼一旁待著的徐慧,徐慧小聲道:「嬸子睡著了。」

    「那你也別在這兒看著了,看了一天也累了吧,去找玉蓮,一塊兒睡一覺。」姜婉道。

    徐慧跟裴玉蓮玩得好,卻從來沒機會去裴玉蓮的屋子玩,因此聽姜婉一說,便雙眼亮亮地點頭,忙走了出去。

    姜婉小心地將門闔上。

    她看向院子裡百無聊賴的姜谷,對他道:「小二,你無事可做便先回家去吧,背會兒我之前教你的,晚些時候我要考你。」

    姜谷臉色立刻垮了下來,不過他倒也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姜婉伸了伸懶腰,看向裴祐的屋子。

    好了,此刻所有人都被她帶著私心支開,該是她和裴祐的單獨相處時間了。她和他有一筆帳還待慢慢清算呢,也只能趁著這個她爹娘都還沒回來的時候了,若他們都回來了,以她娘的性子,肯定會親自過來照顧這一家子,還會顧慮到裴祐的娘而不讓她過來。

    因此,這樣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她又怎麼會放過?

    姜婉將勾起的嘴角拉下來,擺出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推開了裴祐的屋子門。

    裴祐還靠在床上,雙眼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姜婉進屋子的動作驚醒了他,他猛地看了過來,見是她,無意識地吞咽了下口水,飛快地轉開視線。

    姜婉進來後也不說話,慢慢向他床邊走來。

    裴祐身子驀地緊繃,視線亂轉,也不知看哪兒好。

    走到他床邊,姜婉卻一彎腰拿了邊上的凳子,轉身便走,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

    原本還羞於見到姜婉的裴祐這下急了,也顧不得許多,忙道:「姜姑娘,請、請留步,我,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姜婉沒有轉身,背對著他淡淡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妥,要是被旁人知道,又該說我勾引你了。」

    裴祐面色一變,見姜婉手搭在門上即將出去,他忙懇求道:「姜姑娘,我就同你說幾句話,真的只要幾句話。」說完他便緊張地盯著她。

    姜婉站了會兒,等把嘴角的笑壓下去,才轉身看過來,也不走近,只淡淡道:「你說吧。」

    姜婉給了裴祐機會,他反倒又有些說不出口了:「姜姑娘,我……」

    「沒事的話我該走了。」姜婉道。

    裴祐見她又要走,一急便脫口道:「上午……我,我意識不清,若有得罪,還請海涵!」

    「得罪了我什麼?」姜婉道。

    裴祐偷看了她一眼,見她繃著臉似乎不怎麼高興的模樣,乾脆豁了出去:「玉蓮都告訴我了,我會……我會負責的!」

    姜婉抬眼看他:「誰要你負責了?」

    裴祐一呆,想起她還誤會著他,她對他不屑,又怎會要他負責?

    他雙手交握,咬咬牙道:「姜姑娘,花燈節那一夜,我並未袖手旁觀,我去找你了,只是……沒能找到。」他說著便是滿臉的羞愧,低了頭不敢看她。

    半晌,也沒聽到姜婉的回應,裴祐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不信他的話,還是即便得知他去了,也不願原諒他?

    「可是……」姜婉慢慢走近,隨著她的走近,裴祐的視線也隨之慢慢抬起,最後當她走到床邊時,他也仰著頭與她對視。

    她微微彎了腰,盯著他無措的雙眼,見他緊張地吞了下口水,心裡好笑,嘴角也勾起個笑,道:「上午你抓著我將我推倒在地跟我解釋的時候,還叫我婉婉呢。」

    裴祐一怔,她這話有太多信息,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說,他上午已跟她解釋過了?他,他在意識不輕的時候,居然叫她婉婉?他……那時候他究竟還做了些什麼?

    姜婉見他不說話,又笑道:「你知道那時候你摸了我哪裡嗎?」

    摸了……哪裡……

    裴祐瞪大雙眼,視線從她臉上微微下移,落在那飽滿的位置上又像是被刺到似的立刻彈了回來,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會負責的!」裴祐只吐出這幾個字來。

    姜婉直起身,哼了一聲道:「誰要你負責了?」

    「可、可我……輕薄了你……」裴祐支支吾吾地說。

    「你哪裡都沒摸。」姜婉狡黠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裴祐呆呆地看著她,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她耍了他。可他並未覺得有任何的不悅,反倒是一顆心歡喜得要跳出胸膛。她、她原諒他了吧?否則,她又如何會又與自己這般說話?自她誤會了他之後,她就連正眼都不願看他了。

    裴祐紅著臉正色道:「雖然我……我沒摸……然而,我,我推……咳,輕薄了你是事實,我該對你負責。」

    姜婉笑,笑容裡帶著一絲輕嘲:「你要如何對我負責,娶我?你娘會答應?你不怕克夫的流言?」

    裴祐似乎並未想過這些問題,啞口無言。

    姜婉道:「輕易許下無法兌現的承諾,才是最不負責任的。今日之事我不需要你負責,可你也別把這想成是我天生放蕩,我不要你因為單純的想負責而娶我。」

    她想,人類真是極其貪心的生物。從前她只想著能勾搭到裴祐,嫁給他將來能過上好日子就好。可如今,那對她來說遠遠不夠。她希望他是因為喜歡她而娶她,不懼怕克夫的流言,也膽敢與他娘抗爭。她現在想要的,是愛情。在這個時代談愛情,是不是太過奢侈了一些?她不知道,但她總想試一試,否則,寧願當個別人眼中的老姑娘,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姜婉的話,對裴祐來說大膽又新奇,他呆呆地看著她,似乎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又一次那麼清晰地意識到,她與這個世上的絕大多數女子都是不一樣的,她說的話,有些聽上去為世俗所不容,若教旁人聽了去,關於她的流言定會更為不堪。可他知道她的那些話,那些想法有多珍貴,旁人或許無法理解,但他認為她有著令人仰視的品性。

    見裴祐沒有立即回答,姜婉也不打算逼他說些什麼,又說道:「還有一事,花燈節那夜,你說你以為我和徐土財約好見面,你如今還是那麼認為麼?」

    裴祐忙搖頭,羞愧地說:「是我的不是!過去我太深信流言,才會第一時間想到它……今後我再不會那樣想了。」他頓了頓,垂了視線道,「那一夜我的話並未說完,那個可恥的想法真的就只出現了片刻而已……」

    姜婉笑道:「好吧,看在你毫無推脫之意,勇於承認錯誤的份上,我便原諒你了。」

    「果真?」裴祐驚喜道。

    姜婉點頭輕笑:「我又不是不明是非之人,這事便就此揭過。」

    她這句話好像一陣清風,將裴祐連日來籠罩在心上的陰雲悉數吹散,他整個人都仿佛鬆快了不少,嘴角微微勾起:「多謝姜姑娘!」

    姜婉道:「我覺得婉婉比較好聽。」

    裴祐臉色一紅,無意識地吞咽了一下,視線四下亂飄,腦袋裡嗡嗡作響。婉婉……她,她是說讓他叫她婉婉嗎?

    姜婉見他羞得不敢看自己,忍不住想笑,說出的話里卻帶著一絲黯然:「不樂意就算了。我爹娘去縣城估摸著快回了,我先回家去了。裴先生你也歇著吧。」

    她說著轉身便走,他不改口叫她婉婉她倒無所謂,慢慢來嘛。

    才走出幾步,姜婉便聽到後頭裴祐低若蚊吶的聲音:「婉婉。」

    姜婉腳步微頓,隨即又仿佛沒聽到似的,繼續步履沉穩地向前走去。

    這回,裴祐的聲音大了些:「婉婉。」

    姜婉這才回頭,面上笑靨如花,清脆地應了一聲:「哎。」

    裴祐看呆了,隨即有些羞窘地說道:「我的字是……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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