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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7:14 作者: 弄清風
    說著,他沖唐措伸出三根手指:「大概三個多小時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其他人:「小姑娘可憐,癌症,沒救過來。那個身上都是血的也才來了大概半個小時,到現在還瘋著呢,看來也是出了車禍。」

    都是今天剛死的。

    至於那個女郎,老頭搖搖頭,看來是沒搭上話。可就在唐措看過去的時候,女郎卻不耐煩地也看了過來,說:「反正都死了,等著閻王爺判唄,該投胎投胎,該下地獄下地獄,有什麼好聊的。」

    老頭卻不怎麼贊同,額頭的皺紋又像風乾樹皮堆了起來:「哪家閻王爺這麼收人的?從古至今沒得這個說法,不合老祖宗的道理啊。你們都聽到那個聲音了嗎?說什麼什麼遊戲——」

    話音未落,卻戛然而止,因為老頭終於發現了唐措手中的生存評估報告,渾濁的雙眼裡滿是錯愕。

    「您這……」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尊稱。

    女郎也驚到了,她手裡也有那麼一本報告,可她年輕啊,不到三十年的人生就寫了語文書那麼厚,這還是她年少叛逆的結果。老頭的她也見過,那麼一大把歲數也就比她厚一點。

    可眼前這位呢?他年紀比自己還小吧,短短二十幾年人生他都幹了什麼?

    兩人都不說話了,一時間理不清思路。突然的寂靜讓車禍男和病號服小姑娘也都看了過來,於是大家一塊兒沉默。

    氣氛有點尷尬。

    唐措面無表情,不想辯解只想打人。而就在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的清亮嗓音突然插入,把沉默的氣氛瞬間蹦碎。

    「媽呀啊啊啊啊啊啊!」這聲音不僅來得突然,還特別有活力,就像他的主人——一個穿綠恐龍連體睡衣的大男孩,十六七歲,面色紅潤,精神抖擻。

    周圍人齊刷刷地向他投去注目禮,烏泱泱一片好幾十個人。他頓時卡殼了,稚嫩的青春臉龐上像被潑了五色的油彩,驚訝、緊張、害怕、欣喜一一掠過,最終定格為一句。

    「臥槽?」他眨巴眨巴眼。

    老頭在揉太陽穴,人老了就是不禁吵,腦殼疼。其餘人反應不一,大多數人都把頭轉了回去,不再投以關注,只有唐措從始至終沒有變化。

    恐龍男孩訕笑著摸了摸頭,左看看,右看看,瞧著有些無措。老頭嘆了口氣,朝他招招手,他就立刻湊過來。

    「小伙子哪兒來的啊?」

    「包郵區、包郵區的,我昨天剛說要出門旅遊,結果就游這兒來了,還挺遠是不是?」

    「是……你咋死的啊?」

    「大概是猝死的吧!突然就死了,你看我還穿著睡衣呢,淘寶三十九塊九包郵買的,珊瑚絨……哎我這都沒來得及送醫院呢!」

    「你這也死得挺冤啊。」

    「可不是麼!」

    唐措雙手抱臂,仿佛聽了一段相聲。

    老頭又給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都是剛死的人,出門在外多交個朋友總是沒錯的。而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廣場上又多了幾個人,越來越多的驚慌和嘈雜匯聚在一起,卻不知要持續多久。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唐措從來沒想過。但讓他最在意的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而是播報中的用詞。

    播報聲中的二十四年零四小時十八分六秒就是他短暫一生的長度,死亡時間、報告書里的生平都對得上,如果永夜城真的存在,那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死後世界。

    可人間試煉遊戲,「遊戲」從何而來?

    唐措橫死街頭,所以遊戲通關失敗,那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難道就是一場生存遊戲嗎?僅限於他,還是針對所有人?

    這短短半個小時的經歷太過匪夷所思,饒是唐措也無法判斷。而這時的池焰已經把初來的緊張和恐懼拋到腦後,蹲在地上哄起了小姑娘。

    「對了。」他忽然又靈光乍現,伸手抓住自己的睡衣帽子用力撕扯。刺啦一聲,還把背後撕了一個口子。

    附近的人都奇怪地看著他,覺得他可能是被嚇傻了,腦子不正常。他卻還樂呵呵的,把綠色恐龍頭往小姑娘面前一遞:「噥,給你戴,晚上挺冷的。」

    小姑娘怔住,捂著自己的光頭,一時都忘了接。其他人也一樣,愣怔過後,什麼都沒說的撇過了頭。他們有的悵然若失,有的面露不忍,有的頹喪,也有人似乎從池焰的舉動中得到了一絲安慰。

    一個小小的善舉就像黑夜中的螢火,總能讓人好過一些。

    時間悄然流逝。

    等待是把生鏽的鈍刀,不斷磋磨著可憐的神經。

    「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裡,我不能繼續待在這鬼地方了,我要回去、要回去……我要回去!」一個額頭帶血的中年女人突然發瘋,踉蹌著撞開密密麻麻的人群,衝出廣場。

    唐措眯起眼,這裡不是正常的空間,除了鈴鐺照亮的廣場範圍,其餘都是一片詭異的濃黑。

    跟隨著中年女人一塊兒消失的,還有她衝出廣場後的腳步聲。踏出光照的那一刻,她就像被黑暗吞沒,憑空消失。

    大家都被嚇到了,一個個面露驚懼,內心擔憂,可沒有人敢跟著去看一看。而就在中年女人消失的兩三分鐘後,廣場外的那片濃黑里突然傳來了悽厲慘叫。

    似鬼爪刮過玻璃窗。

    整個廣場的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氣氛陡然凝滯。下一刻,熟悉的鈴鐺聲響起,將凝滯打破,也讓所有人心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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