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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4:28 作者: 薄荷貓
趙瑕握了握拳頭,他本是占有欲極強的性子,當初喜歡沈眠,就恨不得把她藏起來,只有自己一個人能夠看到她,可後來沈眠驟然離世,他才明白,他能夠爭得過人,但他能爭得過天嗎?
如果有一天,沈眠有了回家的機會,她會為了自己留下嗎?
趙瑕無法肯定,正因為如此,即便他的阿眠再次回到了身邊,他依然覺得恐懼,恐懼於她某一天突然離開,恐懼於這個世間沒有什麼能夠留下她。
所以他嫉妒也好,不甘心也罷,他容許那些無關人士接近煢娘,不過是為了有一天,他這邊的籌碼能夠更重一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話……
魯安道看著趙瑕的背影,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那一刻他卻突然打了個哆嗦,只能顫顫巍巍道:「陛下,這外頭天太冷了,您還是先進屋吧。」
趙瑕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顧家的方向,才提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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煢娘又一次被黃妙娘扶到了房中,她的頭上戴著以黃金和寶石所製成的釵冠。這釵冠看起來比起先前一整塊羊脂白玉所製成的蓮花髮釵要遜色許多,但當菀娘將這頂釵冠捧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呼了一聲,蓋因為這釵冠的來歷並不簡單。
趙氏歷代帝王中既有如先帝這般多情的,自然也有那等痴情的。當年的晉文帝就是這樣一個痴情種子,他這一生都只有皇后蘭氏一人,這頂釵冠亦是當年他親手設計,取的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思,此後不管朝臣如何說,他就是堅決不納妃,與蘭皇后相愛相守了一輩子,最後又同時亡故,稱得上是神仙眷侶。
如今趙瑕將這頂釵冠拿出來,作為煢娘及笄禮的首飾,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已經表示地很明白了。
大約是因為有了晉文帝和蘭皇后這樣一個例子在前,眾人對於趙瑕表示出的獨寵皇后的意思並不算太吃驚,但也有不少人暗中羨慕賀煢娘。
就算是母親早亡,就算是繼母不慈,就算是親爹冷漠,又如何?皇后之位,帝王獨寵,但凡擁有一樣,對於女子來說就已經是無法企及的夢想了,她卻如蘭皇后一般,兩樣都有,簡直稱得上人生贏家了。
煢娘並不知道這頂釵冠的意思,還是在換衣裳的時候,黃妙娘解釋給她聽的。
在及笄禮上,煢娘已經感受到了趙瑕那一點一滴的用心,他一點一點地掃平了兩人之間所有的障礙,他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如今還剩下最後一步,煢娘卻不想讓他再走了,她想要自己走到他的面前。
紅纓等丫鬟合力將禮服披在了煢娘的身上,如絲一般光滑的緞子滑過肌膚,布料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隱隱的金光。
黃妙娘替她上妝,黛筆掃過眉峰,胭脂點過臉頰,雙唇一抿,略顯蒼白的唇上立刻沾上了艷色。煢娘站起身來,寬袍廣袖的禮服隨著她的走動金光隱隱,卻一點沒有壓過她的容貌,反倒將她襯得猶如神仙妃子,原本還略顯稚嫩的五官因為妝容的緣故倒顯出了幾分凜然之色,在百鳥的襯托下,宛如一隻真正的鳳凰。
當煢娘再次走入正堂的時候,所有的觀禮者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不敢再多說什麼。
煢娘走到了顧雲璧和杜氏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去,在傅靈均的唱禮下行了最後的大禮,從此就意味著她已經成人,也意味著她即將擁有自己新的人生。
顧雲璧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鼻酸,他和杜氏站起來,一同將煢娘扶了起來。作為長輩,他原本應該再囑咐煢娘些什麼的,可他哽咽了許久,才拍了拍煢娘的手背:「好孩子,日後的路慢慢走,一輩子那麼長,過好它不容易。舅舅能囑咐你的不多,唯有兩點,挺直脊樑,知足常樂。」
煢娘看著紅著眼眶的舅舅舅母,心中也酸酸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顧雲璧這句話中所包含的意思了。
她用力地點點頭。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這麼多年,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她卻一直都是飄飄蕩蕩的,可如今她知道,自己的心定下來了。
第六十一章
與顧府那頭熱熱鬧鬧相比, 賀府卻如烏雲壓頂,氣氛凝重。沒有人知道顧雲璧之前上門來和賀閔說了什麼, 以至於讓大姑娘的及笄禮都搬到了顧家去辦,事後,顧家倒是也請了賀閔,卻是作為賓客,賀閔又怎麼肯去?
郭姨娘靠在軟塌上閉目養神,一旁的小丫鬟給她錘著小腿,屋內燒著炭盆很是暖和,過了許久, 郭姨娘才睜開眼睛:「這個點, 老爺應該已經回來了吧?」
小丫鬟停了手, 替她理了理衣服, 又給她穿上外衣, 披了披風, 又拿了手爐, 這才慢慢地走出了院子, 果然見到賀閔沉著臉走進來,見到她的時候臉色也沒有任何變化。
郭姨娘伏低做小許久,才讓賀閔臉色好看些,她裝作不經意道:「聽說三姑娘去給大姑娘做了有司, 這大姑娘是未來的皇后,三姑娘這可是交上好運了。」
賀閔一聽到煢娘的名字臉色就又沉了沉,他原本還為家中出了個皇后而沾沾自喜, 可煢娘的及笄禮一出來,這滿朝誰不知道她心裡向著誰,他這生父反倒不如一個舅舅,可是被人看盡了笑話。這幾日賀閔心情都很不好,眾人不敢當面得罪他,背後卻都在笑話他,說他把自家的金鳳凰送出去。
賀閔有苦說不出,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分明是顧氏自己看不開,這才熬壞了身子。可顧雲璧不知從哪裡知道了他以前的那些事情,以此來威脅他。他若只是風流,最多被人說幾句,也算不得大事,可他卻千不該萬不該寫了一封婚書,他已有正妻,寫下婚書就是騙婚,這個罪名倒不算重,但這名聲足以將一個文人打入懸崖底,永世不得超生。
賀閔這人極其自私且又膽小,壞卻又壞的不夠狠,不然當初也不會被張家給拿捏住,屈辱地寫下那封婚書,也不會如今還讓張氏借著這封婚書接著來拿捏他,也因此,他不敢賭顧雲璧會不會為了煢娘來隱瞞此事,他不敢讓自己有一絲危險,最後只能憋屈地接受了顧雲璧的條件。
郭姨娘見賀閔臉色變幻不定,隱約猜到了什麼,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是柔聲道:「其實老爺想想,大姑娘早年受了不少委屈,待到日後時間久了她自然就會記得您的好了,畢竟是親父女呢……」
郭姨娘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老爺!老爺!大姑娘回來了!」
賀閔猛地站起來,頓時就忘記自己先前的憋屈,喜形於色:「快,快將大姑娘迎進來。」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身,郭姨娘立刻知機地過來替他理了理袍子,他卻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一把打開郭姨娘的手,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這哪裡像是去見女兒,倒像是去見頂頭上司一般。
郭姨娘見賀閔跑了也不著急,揉了揉被打紅的手背,倒是她的丫鬟急了:「姨娘,您還不跟著老爺去前頭嗎?萬一大姑娘以為您怠慢了……」
「急什麼?大姑娘要見我自然會讓人來宣,我又何必在這種時候到前頭去打擾人家父女相見?」郭姨娘這麼說著,聲音里卻帶著一絲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