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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4:28 作者: 薄荷貓
不過郭姨娘心裡雖然這麼想,但臉上仍舊是帶著溫柔的笑意:「您多慮了,您公務繁忙常常不在家中,自然多有疏忽,但您知道這件事之後,不是罰了夫人和二姑娘嗎?想來顧家舅爺也是能夠理解的。」
賀閔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他在外處處謹慎,從來不輕易得罪人,他知道顧家人護短,生怕日後同朝為官的時候,顧雲璧會當面嘲諷他,那他的面子就沒法掛了。
賀閔拍了拍郭姨娘的手:「這家中夫人糊塗,多虧你了。」
郭姨娘將喉間要湧出的話又咽了下去,若無其事道:「妾身當不得老爺讚譽,只是兢兢業業做好老爺吩咐的事便是了。」
賀閔眼底浮起滿意,一把摟過郭姨娘:「還是玉玲知人善意……」
郭姨娘本想趁亂再踩張氏一腳的,只是猛然想起了大姑娘對她說的話,說是老爺向來多疑,又喜愛用平衡之術,她若真的下死力去踩,反倒會讓他心裡的天平往張氏那邊倒去,倒不如不說不做。
如今看來,知父莫若女。
郭姨娘想到自己差點就犯了錯,打破目前的良好局勢,背上都起了一層白毛汗,哪裡會想這時候和賀閔親熱,便推脫道:「說起來,妾身這倒還是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
「什麼事,說吧。」
郭姨娘定了定神:「如今大姑娘尚且還住在西屋,若是到時候老爺要請舅老爺來家中,看到大姑娘住的房子,只怕……」
賀閔眉頭一皺:「正是。」他想了想,「我記得瀟湘閣還空著呢,就讓大姑娘搬那裡去吧。」
郭姨娘心中暗笑,那瀟湘閣是夫人為自己早夭的二女兒所置辦的,若要讓她知道大姑娘搬進去住了,只怕氣都要氣死。
郭姨娘自己沒有女兒,自然也就懶得打那閣子的主意,笑容越發甜美:「老爺所慮甚是,大姑娘也會感激父親一片愛女之心的。」
賀閔也笑起來,又攬過郭姨娘的腰。
郭姨娘欲拒還迎,兩人這般走進了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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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院,張氏聽到婢子報來的消息,還想要砸杯子,卻一把被張奶娘給攔住了:「夫人您消消氣,哪裡值得和那種小人計較,沒得氣壞了身子!」
張氏咬牙切齒:「不就是因為舅舅考上了進士嗎?有什麼好得意的,竟然還想搬進瀟湘閣,她做夢!」
張奶娘只得勸道:「老爺怎麼會突然想起讓大姑娘搬到瀟湘閣,指不定是什麼人在嚼了舌根。」
「定是郭玉玲那個賤人!」
張奶娘嘆口氣:「夫人,如今老爺發話了,大姑娘住進瀟湘閣已成定局,您要擺出嫡母的模樣,不可讓老爺生氣。而那些始作俑者,到時候您出去了再收拾。」
「憑什麼!我的芸娘小小年紀就故去了,不曾留下一星半點的東西,我身為母親替她留一間屋子難道不行嗎?」張氏說著就掉起眼淚來。
張奶娘想起那軟乎乎的小姑娘,心裡也是一酸,可是她也知道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仍舊勸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在乎四姑娘,可是二姑娘還在莊子上等著您,還有鳴哥兒,他可是您的命根子,您真的要為了這個跟老爺對著幹,讓其餘兩個孩子吃苦嗎?」
張奶娘勸了許久,最後張氏只能無可奈何地同意了。
消息傳到南風軒,郭姨娘正在寫字,一個「忍」字被她寫的鋒利十足,聽到消息她也不太意外,她知道夫人的性情,也知道張奶娘會勸著她,最終夫人還是會妥協的。
只是讓她覺得驚喜的事情是,在夫人手下鐵桶一般的後院總算是出現口子了,這個婆子是第一個,卻不會是最後一個。
郭姨娘溫言對婆子說了幾句話,才道:「你做得好,去領賞吧。」
婆子歡天喜地地出去了。
郭姨娘漫不經心地放下筆,欣賞了一會自己的字,她的手指輕輕划過那個「忍」字上頭的「刃」。
第十章
到了殿試那日,魯安道一早就趕到乾清宮,問自己的徒弟福寶:「陛下呢?」
「陛下在練武呢!」福寶回答,又補充了一句,「快一個時辰了。」
魯安道心中有數,這才走進乾清宮的後院。這一大片空地被改成了練武場,自從登基之後,承平帝寒暑不輟,每日早晨都要在這裡練一個時辰的功夫。足足六年時間,連生病都不曾拉下,連他的武學師傅都感慨他也太刻苦了一些。
然而真相只有趙瑕自己才知道,他永遠都忘不掉刺客撲過來的時候,他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眠擋在了他的面前,鮮血濺了自己一身。午夜夢回,他總是無數次從噩夢中醒來,他無比悔恨,如果自己當初在武學上多用點心,如果自己的功夫再高一點,是不是就能擋住那個刺客,就不會讓阿眠為自己而死了?
可是沒有如果,但從那以後,趙瑕就如自虐一般每日學武,不敢有絲毫懈怠。
魯安道到的時候,趙瑕已經練完了,一把接過他手裡的毛巾,一邊擦一邊往殿內走:「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魯安道恭恭敬敬道:「準備好了,士子們早早就等在了宮門處,到了辰時再入場。」
趙瑕點點頭,然後走進了淨房。
待到他出來的時候,桌面上已經擺上了早食,而副總管木清也站在一側。
趙瑕一邊吃,一邊聽木清匯報士子們的各種情況,他並非一味以學問來選士,對於這些即將成為大晉的棟樑,他更關心他們的品行。
趙瑕看似一心兩用,實則木清說的他都聽進去了,好在這一屆的士子中並沒有出現什麼欺世盜名之輩,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鄉間有美名。趙瑕不僅在聽,還問,總算是心中有數,這才讓木清下去。
吃過早飯,魯安道伺候趙瑕穿上朝服,又戴上冕旒,這才隨著御駕一同去了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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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科舉取士,自然就沒了早朝,奉天殿裡早早擺好了桌椅和筆墨紙硯。士子們經過一道又一道門,一道又一道檢查,總算站在了這個學子們所期盼的最高的殿堂。
顧雲璧一向自詡算是個冷靜自持的人,竟也緊張地手腳有些冰涼。
士子們都老老實實地站著,不敢發出丁點響動,四周都是全副武裝的侍衛,待到辰時的鐘聲敲響,才有一列小太監走出來,帶領他們魚貫走入奉天殿。
殿內人數不少,除了高坐御座的承平帝,兩側還站著百官,只是所有人都不曾說話,只能聽見衣角晃動的聲音。士子們早就已經學過禮儀,跪伏在地上,在禮儀官的帶領下拜見帝王。按理,他們是不能直視帝王的,但顧雲璧的位置靠前,所以他還是看到了承平帝冕旒下的半張臉,並沒有蓄鬚,露出如同少年一般光潔的下巴。
待到行禮完畢,士子們這才入座,等到負責計時的太監點燃香,宣布「開始」,他們才打開試題。
顧雲璧首先就看到最後一道策論題。在殿試之前,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一次殿試的題目,其中海運是被提及最多的,即便他們自己也知道,帝王之意絕不可能這麼輕易被猜出,但大部分人還是抱著僥倖看了很多有關海運方面的資料。顧雲璧也是其中之一,如今看到雖然沒有出海運的題目,但他心裡也並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