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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0:17 作者: 雲千重
「我只是想向她解釋,那天晚上,不是我沒有派人去叫她,我從來沒有想過不帶她離開。我知道她一直在恨我,我之所以要賴著不死,活到現在,就是想見她一面,想親口對她解釋。這世上,沒有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去死。」
宋遲卻不以為然,他冷笑一聲,「你和我說這些都沒有用,我沒有做過父母,不曾體會過你說的這種感情。不過,在我看來,這世上的確有太多的父母是願意疼愛自己的孩子的,比如忠王殿下,但也有更多是利用自己的孩子,美其名曰是為了他們好,實則是把他們當做牟利的工具。」
這女道士正是貴妃,她似乎非常震驚,又很傷心,眼中淚水泫然欲滴,搖頭道,「不,不是這樣,我從來沒有過。」
宋遲並沒有看她,而是目光投向別處。他曾聽忠王提起過,說這女人有個最大的厲害的地方,就是她的眼淚,她哭起來的時候,天底下少有男人能夠抵擋得住。當年,她差點斃命於忠王的馬蹄之下,她似乎被嚇傻了,眼淚快出來了,而李成韶在看到她那雙含淚的眼睛的瞬間,一顆心就淪陷了。
「那時候,我母妃已經看好了一個姑娘,我也不想說她是誰了。那天,我其實是偷偷去相看了那姑娘。她好像也是不是注意到了我,我們對視了一眼。本來,我在想,論容貌,出身,和身材,才識,都還不錯的。畢竟,是京中的貴女。可我在看到她的時候,鬼使神差,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江梅萍的出身並不好,她父親只是劍南道益州的一個司錄。原本是沒有資格成為親王妃的。但,李成韶非她不娶,就這一點,差點就把忠王生母馮昭儀氣了個半死。
「好在我母親對我本就沒有太多的指望,她總是說,娶個妻子,安安分分當個富貴王爺,比什麼都強。」李成韶回憶起自己的母親,滿臉都是苦澀,然後一仰頭,將半瓶酒都灌了下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馮昭儀的死,和忠王脫不了干係。
如果他不是執意要娶江梅萍,如果他娶了江梅萍,沒有後來的事,馮昭儀怎麼可能會死呢?馮昭儀在宮裡,無欲無求,正因為她安分守己,一直都平平安安,不高不低的位份,有兒子傍身,沒有誰敢欺負她,她本可以輕輕鬆鬆地活到老,最後卻服下了鴆酒。
宋遲可以說有點討厭這個女人,她的淚水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會讓他更加厭惡。宋遲的厭惡是毫不掩飾的,江梅萍抹了把眼淚,緩緩地朝宋遲跪了下來,「宋將軍,求你看在我也是一個母親的份上,讓我見她一面,我只想向我的孩子解釋,我並沒有想拋棄她,只要解釋清楚了,我絕不會在這個世上多苟活一刻。」
這對宋遲來說是個難題。
回到屋裡,待了片刻之後,宋遲有點待不住了。他從屋裡出來,在院子裡轉了一會兒,站在屋頂上,朝李府那邊望過去。沒有看到一點燈光,這個時候,晴華應當是已經睡了的。
他回來前,晴華說了,明日一早,她要到西城去,在那邊買點有異域特色的東西。
一大早,宋遲過去的時候,晴華已經起來了,和往常一樣,她坐在鏡子前梳妝,拿了一個耳鐺往耳朵上戴。宋遲走過去,從她手裡接過,湊過去給她戴的時候,忍不住問道,「晴華,我們成親的時候,你想不想誰來?」
宋遲明顯感覺晴華的身體僵硬了一會兒,他趁著這點功夫,將她戴上了耳鐺,並排的三顆珍珠穿在一根銀質的細絲上面,垂下長長的流蘇,在她的臉頰旁,隨著宋遲的呼吸,飄來飄去。
「我想爹爹能來,可以嗎?」晴華轉過頭,面朝宋遲,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有些害怕宋遲拒絕的樣子,眼神顯得有些緊張。
「當然可以。」宋遲鬆了一口氣,如果是想忠王殿下參加的話,那麼,江梅萍就不必出現了。
但為了確定,宋遲還是決定問一問,「晴華,你母妃,我是說,原先的貴妃娘娘,你恨過她嗎?」
晴華並沒有多想,她只是覺得,宋遲這個人本來說話就直。他們馬上就要做夫妻了,彼此之間討論一些這樣的事情,本就是應該的。她站起身來,走到已經擺好了早膳的桌前坐下,親手為宋遲盛了一碗粥,邊做這些邊說道,「有什麼好恨的呢?天底下有多少,生了孩子又拋棄的父母?更何況,她還養了我,如果沒有她,我也不知道我會是什麼樣子的。至少在宮裡的時候,並沒有人敢明目張胆地欺負我。」
但她這樣說,宋遲卻越發心疼。他是一直都記得前世,晴華如何鬱鬱寡歡,積鬱成疾,帶著對滿世界的仇恨,到死都不肯化解,與命運言和。
今生,她擺脫了過去的那些陰影,終於肯活得開心了。宋遲又越發心疼這樣的她,也越發討厭江梅萍了。
宋遲將晴華送上馬車,令雲爻護送後,回到了都督府。府上已經四處修葺打掃,開始安排布置。常伯帶著人到處在丈量,新婚日,男賓在何處下馬,女眷們在何處落腳,何處晏坐,又在那裡擺席面。府上的廚子肯定是不夠的,要去外頭的酒樓請,請南邊的廚子好,還是北邊的廚子好?來的客人都是什麼口味,如何讓所有人都滿意,最起碼說不出不滿來。
宋遲一路進去,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也隨著滿府的下人們忙碌的身影變得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