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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0:17 作者: 雲千重
    李晴華被他看得極不自在,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臉,而不像宋遲,非常自在,甚至有點孔雀開屏的節奏,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李成韶的面前。如此一來,李晴華反而還要為宋遲不自在,兩份不自在讓她越發尷尬,「七哥,你在看什麼嘛?」

    「咳咳!」宋遲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偷偷兒朝李成韶看了一眼。

    「我在看我們晴華都成了大姑娘了!」他難得地,性情很平靜,抬手撫了撫晴華的辮子,從未感受過的一種慈愛的感覺讓晴華忍不住朝他懷裡偎依了一下,李成韶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李晴華這才醒過神來,她抬眼看李成韶,三十出頭的年紀,居然兩鬢斑白,而眼角已經爬上了皺紋。

    不知為何,李晴華的心裡湧起了陣陣酸澀,她鼻子有些發酸,有了一種流淚的衝動。

    李成韶有點失望,至於為什麼失望,他自己才知道。只是,看到晴華眼角發紅,李成韶胸中有種情緒在發酵,他伸出手摟住了晴華的肩,輕輕拍,「七哥覺著你母妃為你選的夫婿不怎麼樣,七哥想親自為你挑一個。」

    晴華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好啊,我都聽七哥的!」

    宋遲恨不得把自己一張臉都送到李成韶的面前了,想讓李成韶吻一口他的腦門一樣,李成韶笑了一下,推開了他的臉,「晴華還小,且退婚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可成,須從長計議,讓七哥好好想想。」

    「不過……」李成韶對晴華道,「你母妃如今給你尋的這個夫婿,也是她能尋到的最好的了。我聽說林柚玉樹臨風,頗有才華,家世又好……」

    李晴華原本想說,玉樹臨風不過是繡花枕頭,頗有才華不過是附庸風雅,家世好他爹是奸臣,但看到宋遲後,到了嘴邊的話,一拐彎,晴華點頭,「是,我也知道,憑著他爹對皇上的那份忠誠,將來他也不敢虧待我。」

    宋遲明顯是失望的,他有些坐不下去了,訕訕地起身,「我還有點事,先去忙,回頭再來陪你喝酒!」

    李成韶和李晴華看他出去的背影,明明寬肩窄腰,威風凜凜,卻顯得那麼落寞,透著一股子寂寥。晴華的心跟著緊緊一縮,前世,她對他那般不好,但每一次他來看她都英氣勃發,興高采烈,何曾這麼失落過?

    宋遲走後,李成韶和李晴華很久都沒有說話,末了,李成韶道,「你回去吧,來的時間有點久了。」

    「七哥!」李晴華抬起頭來問道,「你和宋遲是怎麼認識的?」

    「他很小的時候,我救過他一命。」

    「然後呢?他肯定會說,救命之恩,當以命相報,將來但有差遣,一定赴湯蹈火?」

    「你如何知道的?」李成韶意味深長地笑道,「似乎你對他很了解?」

    李晴華點點頭,又搖搖頭,「就那麼一點點吧,也不算了解,其實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似乎,他的思維和咱們不同。」

    「不,晴華,是我們的思維和別人不同。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母妃給你們講的那個『何不食肉糜』的故事,你們聽了師傅的講授,一定是笑話過那個糊塗皇帝,可是我們其實和那個糊塗人沒有太多區別。」

    晴華的關注點卻不在「何不食肉糜」上,前世,她病入膏肓的時候,早已親眼見識過人間疾苦,能夠理解李成韶說的意思。此時,她的關注點在於,七哥怎麼知道她母妃給她講過這個故事?

    「晴華非常聰明,將來不論如何,一定會好好的,對不對?」李成韶笑眯眯地看著她,晴華卻從他笑著的眼裡看到了淚。

    從承香殿出來,已至黃昏。雖然流過淚了,但李晴華的心情卻很好,一路摘花踏草,玩得不亦樂乎地回來。經過仙居殿的時候,李晴華看到了宮門上的兩把大鎖,問道,「仙居殿怎麼了?」

    春草姑姑人雖在承香殿,但一直留意宮裡的動靜,「皇上下了旨,以後仙居殿被劈為冷宮,已經落了鎖了。」

    「三姐呢?」李晴華問道。

    「珍華公主一併與麗嬪娘娘一起被鎖在冷宮。」

    李晴華站在仙居殿的門口,看著門上被挖了一個洞,透過洞口,看到門內邊放著兩碗飯菜,是糙米飯上面堆著幾根青菜一些鹹菜。因為長時間沒有人動,此時已經爬滿了螞蟻,還有絡繹不絕的螞蟻排成了長隊過來,場面看著叫人想吐。

    李晴華並沒有那種勝利者的喜悅。

    就如同前世,麗妃後來成了太后,珍華寡居,要搶了宋遲當駙馬。宋遲不肯休妻,態度非常強硬,後來迫不得已,與胡壽海的兒子聯手,再次反了李成圭,立當今太子李成琚之子李儼為皇帝。

    太后和廢帝李成圭被圈禁,一日,晴華從那裡經過,看到了趴在牆頭,幾近瘋了的太后,披散著頭髮,臉上布滿了皺紋,用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對著她。當時,晴華沒有看出來,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待她回過神來時,太后已經被侍衛們用鞭子抽下去了,在高牆的那邊,摔得「嗷嗚」叫了一聲,還在大喊,「我會飛檐走壁,我會飛檐走壁」。

    當時,晴華在那座廢宮的門前站了很久,直到宋遲找了過來,問她,「怎麼了?」她「哇」地一聲哭出身來,伏在了宋遲的懷裡,哭了很久。

    她應當高興的,但卻沒有。今天也是一樣,她半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反而有種浸入骨髓的恐懼,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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