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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0:17 作者: 雲千重
宋遲原先是誰不重要,但現在他一躍而成為新貴,滿長安城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如果說,之前左衛長史,只是一個虛職的話,那新降的旨意,任命宋遲為銀州都督的職位,便給了宋遲一份實權。
皇帝趁著酒醉,在大殿裡,嘴巴一張,宋遲便領了實職。李晴華再次驚得臉都白了,她緊緊握著酒杯,傷心與恐懼,悔恨和著摻雜不清的怨恨,在她的胸膛里快速地發酵。前世,她的父皇與母妃逃走的時候,沒有帶她離開,以至於,後來的二十年,她始終無法釋懷。
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邊,人雖然在一起了,可她的心,再也無法與他們在一起。
她怨恨過,但讓她親手將宋遲捧起來,將來宋遲再一次帶兵攻進長安,試圖霸占大隨的江山,又讓她情何以堪呢?
李晴華越是想,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落在貴妃的眼裡,她只覺得,晴華是因為宋遲有了妻室,她才如此難過。不得不承認,宋遲除了身份背景之外,其他的條件沒有一樣不好,乃是萬里挑一的人才。
可晴華的身份,註定了她,只能嫁給世家,若嫁給宋遲這樣出身草莽的人,貴妃難以想像,她的女兒會吃怎樣的苦?
女人活一輩子已是不容易,貴妃不想讓晴華再多吃一丁點兒苦。
「真是遺憾,看來,麗妃妹妹只能以後再慢慢兒為三公主物色人選了。」貴妃已是看中了林柚,她也打聽過了,林柚屋裡連個通房都沒有,豈肯放過,眼下見麗妃已經沒有了敢與她一爭的勇氣,麗妃若是敢爭,貴妃敢叫皇帝把李珍華許給太監,撒嬌道,「陛下說過,今日要給晴華封賞的,陛下,到底是什麼,快說啊!」
不知為什麼,看到貴妃這樣,李晴華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滾落。捫心自問,從頭到尾,貴妃對她真的是無話可說。很多時候,李晴華在想,拋開最後的結局,貴妃對她真的是比親娘還親。
前世,她並沒有參加今晚的宴會,不知道貴妃又是通過什麼手段為她求來了林家的婚事。
林輔之,右相,位高權重。林柚,少年郎君,論家世、容貌、才學,都不差,長安城中的佼佼者。至於說,前世後來,林柚為了活命要將已落入宋遲掌中的她送給宋遲當妾室,那也是在生死攸關之際。
此時的長安,歌舞昇平,原該在西北厲兵秣馬的胡壽海此時正準備為皇上表演草裙舞,甩動著他幾乎垂到了膝蓋的肚子,扭動大象一般粗壯卻靈活的腰身,博取皇帝的笑聲與喜愛。
林輔之與貴妃實在是太有默契了,聽到貴妃這麼一說,就連忙離席起身,走到了御座前跪下,虔誠地祈求,「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請!」
「哦,你說,什麼不情之請?」
胡壽海在一旁笑道,「林相實在是好笑,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就別提了,若是惹惱了陛下,下官豈不是又要跳一段草裙舞才能哄得陛下開心?」
貴妃掩嘴笑道,「胡大人若是再跳草裙舞,便由本宮親自編一條草裙賜予胡大人,絕不叫胡大人白跳。」
胡壽海便忙笑著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說話。
林輔之得意不已,再次祈求,「臣想向陛下求一顆明珠……」
此言一出,李晴華抬起頭來,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宋遲,見宋遲已是失態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驚愕地朝皇帝那邊看了過去。李晴華頓時緊張不已,她緊緊地握住拳頭,一面想著宋遲不要太衝動,千萬不要衝過去胡言亂語些什麼?一面,李晴華又在想,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宋遲已經有了妻室,與前世到底不一樣了。
「林柚上前來,朕且瞧一瞧!」
林柚春風滿面,李晴華看到這副嘴臉的瞬間,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哇」地一聲吐了出來,頓時身邊的宮娥們驚慌失措,連忙朝她圍攏了過來,一股酸腐的氣味瀰漫在了殿內,好多人都跟著反胃。
「晴華,你怎麼了?」貴妃連皇帝都顧不上了,一面吩咐宣太醫,一面吩咐宮人們將晴華帶回後宮去。
被宮娥們一路抬回了晴華殿,貴妃也跟了過來,一直守在旁邊,等太醫過來診脈。
晴華知道自己沒事,她離開了那大殿就好了。但有些不想動,太醫來把脈後,只說是鬱結於心,腸胃不暢,開了兩劑藥,交代如何服用,也就完事了。
「才是吃了什麼?桌上的吃食全部都留著了沒?哪個太醫過去了?」貴妃還在問瑤枝,晴華知道,貴妃是在懷疑什麼?這麼好的機會,貴妃自然是不會放過了。
果然,過了半個時辰,皇帝來了,但沒有進來,只在外面,晴華就聽到貴妃在哭了,「我可憐的孩子……」
「朕已經下了賜婚的旨意,封林柚為駙馬都尉,好了,別哭了,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晴華受了委屈,她出閣的時候,朕必定再重重封賞。」
晴華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不可能會有出閣的時候了,皇帝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胡壽海叛亂,打了整整三年仗,期間胡壽海死了,原以為叛軍一盤散沙,很快就能平定。誰知各地節度使紛紛趁勢起兵,戰火連綿十多年,一直到李成圭登極,也依然只能偏安一隅,做個傀儡皇帝。
後來是令國公與永安郡王一起平定叛亂,收拾舊河山,待到李晴華死的時候,聽說宮裡為爭權,又起內亂,那時候,她忍不住在想,如果早些時候,宋遲繼續反下去,天下又會是怎樣的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