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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7:00:17 作者: 雲千重
嫌棄他不懂情/趣,不如長安城裡的那些權貴少年出口成章,若是那些少年看到了她的貓,必定詩詞成句,或許又是一段佳話。
那會兒,她還不識人間疾苦!她還不知道,長安城裡多少少年都死在了叛軍的刀劍之下,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更沒有誰,願立馬橫刀,與叛軍刀劍相向,拯救朝堂萬民於水火。
正想著,那貓「喵嗚」一聲,從她的腿上跳了下去,朝外面跑了出去。
李晴華連忙跟在後面攆出去,她的腳傷並沒有好,但她已經沒有那麼嬌氣了,穿了一雙厚一些的鞋子,碾了這兩天之後,她甚至還在想,會不會生出繭子來?
要是會的話,那就好了。
宋遲的腳上就有厚厚的繭子,所以,他走多少路,都不會起泡,也不會疼。路上多崎嶇,他都能夠平穩地走過,不會跌倒。
湯圓躍出大門,朝外面跑了,李晴華一路跟了過去,厚底的鞋走起路來並不輕盈,但踩在鵝卵石的路上卻不硌腳。只是湯圓很野,跑得又快,上了太液池的九曲橋,跑過了半個太液池,這才在太掖亭前面一點停住了腳步。
明黃色的帷幔被水風吹得揚了起來,裡面坐著幾個人,李晴華一眼掃過去,正中間的穿著藍色圓領袍,戴著黑色幞頭的正是當今皇帝惠安帝,他的左側坐著貴妃,右側坐著一堆肉一樣的人正是胡壽海,他的後面站著一位著鎧甲的青年將軍,側頭朝她看過來,正是宋遲。
再見到宋遲,李晴華已經不那麼驚慌了,她趁著湯圓停下來的當兒,連忙跑過去,一把抱起了湯圓。
再看宋遲時,他的目光正從貓兒身上挪到了她的身上。而亭子裡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李晴華,貴妃正朝她招手,而胡壽海已經機警地起身,要朝李晴華行禮,「臣叩見袞國公主!」
李晴華的目光格外冷淡地掃過了胡壽海,此時的他有多麼殷勤,後來,那一場戰亂便有多麼殘酷。
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此時的皇帝和貴妃是多麼信任他,竟然在這後宮裡的太掖亭里接見他。宋遲跟在他的身邊,所以,前世,宋遲與叛軍為伍也不是偶然?
七哥知道嗎?李晴華突然就為七哥感到特別難過,七哥在她的眼裡是端方君子,他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最好的酒友會領兵謀反,意圖奪取大隨的江山嗎?
宋遲的眼微微眯了一下,他很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胡大人什麼時候見過袞國公主嗎?」
胡壽海渾身的肥肉抖了一下,訕笑一聲,「宋將軍說笑了,我哪裡見過袞國公主,我只是聽說袞國公主年紀雖小,但容貌隨了貴妃娘娘,艷冠群芳,才貿然猜測,若認錯了,還請公主不要見怪。」
貴妃似乎很喜歡聽這樣的話,她朝李晴華招手,「妞妞快過來,怎地跑得滿頭大汗?」
李晴華不能不過去行禮,她抱著貓兒,敷衍地行了個禮,「晴華見過皇上貴妃娘娘!」
皇帝明顯愣了一下,大約是因為李晴華的疏離,還有,不知何時起,李晴華再也沒有喊過「父皇」和「母妃」了,當著外臣的面,他也沒有說什麼,只牽過晴華的手,問道,「哪裡來的這隻貓兒?」
「別人送的,叫湯圓!」
李晴華邊說,眼角餘光瞟向宋遲,他也正盯著貓兒在看,少年老成的眼中神色莫辨,他似乎總是這樣,和長安城裡的少年們都不同,永遠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也總是讓跟在他身邊的人捉摸不透而很不安。
「湯圓?你這孩子,連給貓兒取個名字都是吃的,也不怕人笑話?」皇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一會兒和你母妃陪朕用膳吧!」
「是!」李晴華不敢不應,抱著貓兒坐在了一邊,那貓扭過腦袋朝著宋遲輕輕地喚了一聲「喵嗚」,宋遲別過臉,不再看它。
李晴華從始至終不說讓胡壽海起身,她似乎是忘了要叫人起來了。皇帝卻沒忘,不得已,他只好道,「你起來吧,小孩子家家的,那脾氣就跟六月的天氣,朕有時候還要看一下她的臉色。」
「陛下說笑了,臣惶恐,公主不高興,臣當竭盡所能哄公主開心才是,若臣多跪一會兒,公主能夠開心,臣為何不肯?」
李晴華總算是領教到了胡壽海的無恥,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謀反叛亂。這世上哪裡有什麼能屈能伸之人?只不過,他在屈的時候,一心一意想到的都是將來的伸,才肯屈下去。
果然,貴妃眉開眼笑,她朝皇帝身上一靠,「胡大人算得是陛下的股肱之臣了,西北有胡大人鎮守,陛下日後可安穩入睡了。」
惠安帝應是對胡壽海非常滿意,聽到這話也有種自己有識人之智的得意,笑得鬍子都抖了起來了,說話也沒了考量,「此前一直有御史在朕耳邊嗡嗡,說你要謀反……」
胡壽海誇張地跪在地上哆嗦,哭得鼻涕眼淚一大通,「皇上,臣冤枉啊,臣是個什麼東西?臣的母親是奴隸,父親是個趕馬車的,臣有今日,全仰仗陛下恩賜,為了證明臣的清白,臣願意跳下這太液池,以死明志。」
李晴華很想說你跳啊,死了好!卻也知道,這太液池的水,是淹不死胡壽海這個看上去胖得跟個廢物一樣,但帶兵打仗騎射泅渡都是一把好手的硬漢。
她咽了一口口水,扭頭看向太液池的湖面,秋陽灑落在上面,泛起了冰冷的金屬質感的光,只覺得特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