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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5 作者: 是個打字機
這是陳皎上任後獨自負責的第一件實事, 她先是擔憂手下的官員剋扣勞力的飯菜,隨後才發現自己低估了人性。
或許是她看起來太年輕,也許是她和從前那些板著臉監督工人的酷吏不同, 她似乎太好說話, 也太『善良』了, 一些吃飽了的勞力甚至有些開始偷偷偷懶,彼此間甚至起了小規模的衝突。
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畢竟這次來修路的, 都是從地方徵用來的勞力, 修建好才能歸家。徵用勞力屬於古代特色, 修渠, 挖河道等,都會需要當地地方出勞力。
地方每家百姓按人口出勞力,可以抵扣當年土地稅收,相當於朝廷出錢僱傭勞力。如果不出人便要出錢, 交稅的同時還要交銀子。
被官兵壓著做工不是輕鬆事, 又累又遭罪, 幾個月下來人都瘦了好幾圈。但凡家裡有錢的都會湊錢贖人,不讓自家人來受這個罪。
所以這次來修路的人大多都是不富裕的社底層,性格應當較為『老實』。然而修路不過十幾日,這群人便態度大變。
此時陳皎才明白,為什麼從前那些來做監工的官吏不願意給勞力吃飽了。
不僅是為了剋扣銀兩,還有為了方便管理的原因。
吃飽了,就會生出欲望,就會鬧事。
陳皎在發覺此事的痕跡後,當即反思了自我。
幸好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傳染給其他工人,否則剩下的時間她根本沒辦法扭轉和管理眾人。
陳皎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鬧事和偷懶的那十幾人當作典範,派小吏將他們綁在高處用鞭子抽,當日所有人都聽見了那十幾人的慘叫和求饒。
打完後,陳皎也沒派人將他們放下,而是直接命其他人繼續趕進度修路。
直到日落西山,身邊的小吏跑過來,擠出諂媚的笑問道:「陳大人,已是一下午,要將那幾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放下來嗎?」
陳皎剛剛蹲在地上跟著一群人鋪水泥,現在灰頭土臉,臉上還有污垢。
她抬頭看了眼那幾人高掛在木桿上的幾人,眼神平靜,淡淡道:「不用。」
她說:「讓所有人都看見,這就是下場。」
那一刻,小吏臉上的笑僵住,飛快低下頭,恭敬道:「是。」
初春的天氣還有些泛冷,那幾人穿著薄衣掛了一下午,若是再掛一晚上,明早起來也不一定能活多少。
果然如他所想,第二日那些人便放下來時,有的人已經沒氣了,剩下的幾人也都虛弱臉色蒼白,看起來不大好。
而陳皎只是淡淡掃了眼,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後悔或憐憫的神情。
這證明她昨日在做這個決定時,便早已知道了這個結果。
其他官員在一旁看見了,頓時說不出心中滋味。
陳世子來他們這裡十幾日,大家都以為對方是個善良和氣的人,現在他才知道對方比他們想像中狠厲果斷。
今日所有勞力上工,遠遠便能看見那十幾個人,以及其中的屍體。
前車之鑑便在眼前,所有人都心思一凜。那些蠢蠢欲動的,抱著小心思的,試圖效仿的,在此刻都歇了心思。
事發當日,所有人都心情複雜。
陳皎也一樣,她戴著自己那頂獨特的草帽,一個人在工地巡視檢查,查看有的地方鋪平沒有,否則會影響道路使用年限。
她神情淡淡,但見到她的工人,卻都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野獸,根本不敢抬頭直視。
陳皎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想法。
陳皎雖然有心智和手段,但遇見事情後,卻更偏向和氣的處理方式。
從前在太子府時,她與其他大臣起衝突,在懟回去後,往往都會給對方台階下,然後輕飄飄揭過此事。
後來陳游禮和小乞丐,她也不會趕盡殺絕,因為陳游禮和系統的獨特用處,以及小乞丐的無知可憐,她沒有殺了他們。
但若是換個心狠且以自己利益為首的人,必定會不計一切代價弄死知曉自己秘密的陳游禮和小乞丐。
陳皎一般不會與人做絕,她習慣性留一條退路,也習慣性做個好人。
但有時候,做好人的結果便是你在其他人眼中,是個可以被欺負嘲笑的傻瓜。
這件事後大家惶惶不安,以為陳大人會就此變成一個動輒殺人的酷吏,但陳皎和從前也沒什麼兩樣。
就連工人的飯菜,她也依然維持著從前的水平,沒有效仿前任故意讓工人吃不飽,從而方便管理。
不過此事之後,當陳皎看見有小吏抽偷懶裝病的勞力後,卻不會出聲阻止了。
其實小吏心中也有數,下手不會特別重,只是起到警示作用。徵用勞力普遍都會避免勞力死亡,如果勞力死亡人數超過一定數額,負責的全部官員都會被追責。
路還沒修完,陳皎的心倒是硬了很多。
殺雞儆猴的效果很好,那日之後所有人上工時都動作迅速,更沒有人敢懈怠和鬧事。
三月之內,一條由長安直達河口倉的路便修好了。
當朝定都長安是由於此地獨特的軍事地形,易守難攻得天獨厚,而此後歷代帝王遷都卻是因為糧運問題。
由於地形限制,長安運糧主要依靠漕運,而一旦內亂或者乾旱無水的情況,便會嚴重影響糧食運輸。
河口倉位處運河與黃河接口,若是通過陸運將糧食運至此處,便可解決水患影響糧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