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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然後二爺將哥兒一起帶出去玩,到了錦鯉池子那兒。因為有點冷,二爺命人去拿熱乎的吃食來。蘭芳突然想起哥兒風寒還沒好,就想借著這個機會再湊上去跟二爺多說幾句話。不想讓下人打擾,所以她是自己出去的,誰知剛跨了拱門,就看見兩個小娃娃在冰面上玩。

    她跟尉迎嵐雖然關係不好,小奶娃的關係倒不錯,孩子懂什麼,只知道難得有個年紀相仿的同伴,若是能一起玩那再好不過了。因為兩人離得有些遠,哥兒是背對著自己,唯獨姐兒朝自己這裡看,蘭芳心裡突然有了個主意。姐兒站的位置,好像就是那天巨石掉下來的方位。她心裡想給尉迎嵐一點顏色看看,又不想驚動二爺,就掏出自己懷裡的一方絹帕,帕子上繡了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姐兒特別喜歡蝴蝶,她的頭髮上就戴著蝴蝶綹子,小姑娘唇紅齒白的別提多好看了。見蘭芳跟自己招手,不認生的小姑娘就噠噠噠踩著不穩當的步伐朝這邊走,哪裡知道就這麼一腳踏入碎裂的冰面,整個人迅速掉了下去。

    因為這地方冰面的裂開,裂fèng一直延伸開去,就連哥兒那邊都龜裂了!蘭芳嚇了一大跳!可是還沒等她呼救,反應極快的二爺就跳了下去。

    她在那兒待的不久,因為看到二爺先救了哥兒,蘭芳心裡的石頭就落了地,隨後心跳的厲害。這麼冷的天,那水……不知道多冰呢,那麼點大的孩子掉下去,還能有活路?所以她一見兒子被救了上來,立刻轉身就走,走的時候還小心的將絹帕塞進懷裡,沒留下絲毫證據。

    隨後就聽說姐兒被淹死的事,蘭芳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跟過去,將哥兒抱在懷裡大哭,慶幸自己的孩子沒事。一開始她還有幾分心虛,可到了後來,當尉迎嵐越來越過分,甚至搶走她的孩子時,蘭芳覺得,尉迎嵐是活該!活該她死了女兒!自己只是無意中招了招手,哪裡知道姐兒就死了?要她說,那就是命中注定的,就連尉迎嵐都應該給她讓路,這是老天爺在警示尉迎嵐搶走了別人的東西!

    可眼下被尉迎嵐說出來,蘭芳就又害怕起來,她咬著牙不肯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冬天什麼冰面,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證據這樣說!」

    「證據啊……」清歡失笑。「那還真沒有。不過沒關係,你搶走了我的孩子,我當然要你賠我一個。」

    她問蘭芳:「年年不認你,甚至厭惡你的感覺如何?是不是很美妙?」

    「我根本不怕你!」蘭芳色厲內荏的喊。「我會跟哥兒滴血認親的!他一定會相信我就是他的親娘!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拆散了我們娘倆,你會有報應的!」

    清歡笑的停不下來:「滴血認親?這麼不科學的方式,如果能做個DNA檢測,興許還能證明你們是母子。」

    早在年哥兒小的時候,她就抱著他玩過這些把戲,別說人跟人的,就是豬跟人的,也能融到一起去。蘭芳想證明自己和年年的母子關係,唔……還是做夢吧,畢竟夢裡什麼都有。

    蘭芳聽不懂清歡說的DNA是什麼東西,她又慌又怕,「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就是想跟你做個了結。」清歡起身,走近她,出乎意料地單手抱住了她,蘭芳被嚇了一大跳,隨即感覺手上一陣濕熱,一低頭,身上穿著的月牙白衣裙已經被鮮血染紅。她傻眼地看向尉迎嵐,這個被她恨了半輩子的女人臉上仍然帶著笑,卻將簪子塞到了她手裡。

    蘭芳連忙去摸頭髮,她慣常戴的那根金簪子不知何時落入了尉迎嵐手中。她這是要陷害她!用她的命!

    她上當了!

    蘭芳沒有殺過人,她看著這鋪天蓋地的鮮血怕的臉色慘白,直到外頭的小環發覺不對帶人衝進來,蘭芳渾身僵硬,面目呆滯,雙手抓著一根金簪,金簪和她的手以及衣裙上全是血,而侯夫人已經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小環登時就發狂了,她撲過去打蘭芳,死命地抓她踢她,嘴裡罵她,可那有什麼用?尉迎嵐死了。

    遠在狩獵場的裴徳庸父子倆瘋了一樣的趕回來,可惜已經晚了,蘭芳看見他們像是有了主心骨:「……二爺!哥兒!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尉迎嵐、是尉迎嵐陷害我的!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她!」

    罪證確鑿,她還說自己沒有殺人。裴徳庸將她甩開,她就去扒裴冕的衣袍。裴冕重重一腳踹在她心口,冷笑:「我走之前,阿娘還跟我說要給我相看妻子,怎麼,不是你殺我阿娘,還是她自殺的不成?」阿娘說過,想抱孫子的,他還沒有成家,阿娘怎麼可能會離開他?

    「她不是你阿娘!我、我才是你親娘啊!哥兒……」蘭芳涕淚橫流,鬢髮凌亂,狼狽不堪,她撲過去想拽住裴冕卻被他躲開。「我們、我們可以滴血認親!對,滴血認親!你會信的!我才是你親娘,尉迎嵐不過是個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賤人!」

    裴冕聽不得她滿口污言穢語侮辱死去的阿娘,惡狠狠地盯著她,「嘴巴既然這麼不乾淨,那就別要了。」

    被拔了舌頭的蘭芳滿嘴都是血,疼的在地上打滾,然而裴冕也好,裴徳庸也好,誰都沒有再理會她。她很快被送進了大牢,在那裡,會有更悲慘的未來等著她。

    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蘭芳無意識地想起尉迎嵐曾經問過自己的話。

    我害過你嗎?

    我對你有所苛待嗎?

    沒有,沒有的。

    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怨恨跟嫉妒,都是她出手害人,無論是有意無心,還是預料意外,她害死了歲歲是真的。

    是她起了壞心,是她動了手,是她不知悔改,所以落到這般下場,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恨自己入骨。

    「哥兒……二爺……」

    蘭芳撐不住大牢里的凌辱跟nüè待,一頭撞死在了牆上,屍身被破糙席一包,扔在了亂葬崗,再無聲息。

    裴徳庸也老了,他和負罪感過了一輩子,四十出頭就滿頭白髮。他死後,已經繼任威遠侯並在朝中嶄露頭角的裴冕將他與阿娘合葬。成家立業的他明白了,其實阿爹跟阿娘,從來沒有相愛過。大概是一個決然的不再去愛,另一個又愛的太遲。

    他會活下去的,連帶著逝去的人一起。

    清歡如約拿走了尉迎嵐的心,棺材中的尉迎嵐與裴徳庸共葬一處,歲歲的小棺材放在中間,他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這大概是尉迎嵐一生最大也最先放棄的心愿。

    「歲歲能去投胎了。」清歡對眼前一家三口的鬼魂說。「可是,你不能了。」

    尉迎嵐為了保護女兒,不肯隨鬼差離去,歲歲投胎後,她就要被留在這人世間徘徊,也許上天有好生之德,未來的某一天,也能賜予她新生。但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要作為孤魂野鬼了。

    尉迎嵐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來,她溫柔地將小小的孩子雙手捧出,看著她懵懂的化作白光消失在眼前,鬼魂流不出眼淚,但她很高興,做鬼的這二十年,歲歲一點苦都沒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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