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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阿爹恰好也在,夫妻之間關係冷冰冰的,裴冕進去的時候都被凍到了。

    他把信遞過去,阿娘先看,看完了給阿爹,兩人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那就是面無表情。

    裴徳庸問:「你信了?」

    「阿爹,你這個妾也太痴心妄想了,我怎麼可能是她的兒子?」裴冕差點想翻白眼。「我小時候她就瘋瘋癲癲的出來攔過我,那會兒我都不信,現在我怎麼會信?」

    「不信就好。」清歡將信又拿回來,隨意團成團丟掉了,她這麼無所謂的態度更是讓裴冕堅信信上所說都是胡言亂語。那要是真的,他爹娘臉上怎麼一點慌亂心虛都沒有?

    「這人犯了錯,被關在西苑,多少年了,竟然還不死心。」清歡淡淡地說。「信能送到你案頭,你院子裡的人是不是不乾淨了,自己想辦法解決掉,身邊可不能放不忠心的下人。」

    「阿娘放心,人我逮出來了。」裴冕俊秀的面孔上閃過一絲冷意。

    他的確還年少,但並不是個傻白甜,他的阿娘將他教的很好。

    如果說要選出一個最信任的人,裴冕想都不想就會選擇阿娘。這個女人撫養他長大,將他從一丁點兒大的粉糰子養育成人,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彈琴下棋,他會的都是阿娘教的,就算所有人都欺騙他,阿娘也絕不會。

    裴冕到現在還記得呢。他幼時生了病,是阿娘日夜陪伴不閉眼的照顧他。雖然阿娘總是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可他感受到的母愛不可能是假的。

    他只有這一個阿娘。

    等到只剩下自己跟裴徳庸,清歡才朝他看去一眼。這些年下來,裴徳庸竟然真是清心寡欲沒有再試圖和她發生關係,只是臉上的寒霜越來越重,清歡已經許久不曾見他笑過了。當然,對裴徳庸來說,他也許久沒再見過妻子的笑容。

    他們就這樣,相依為命的過了快半輩子。

    裴徳庸自己也不大明白是為什麼,他也不去想,覺得就這樣也挺好。糊裡糊塗過了一輩子的大有人在,他何必去想的那麼清楚呢?想的太清楚,未免太折磨。

    「這事兒我來處理就好。」清歡說。「你不必操心。」

    「好。」她辦事素來體貼沒有紕漏,裴徳庸是放心的。「我明日不回來了,皇上要去狩獵,我奉命陪同,大概要去三四日。」

    「嗯。」

    「冕兒是狀元,又是我的兒子,皇上很看重他,特意欽點他明日跟著一起去。」頓了一下,裴徳庸又說。「冕兒雖然不是武官,日後大概也不會從軍,但自幼同我習武,狩獵是去皇家獵場,四周都有御林軍,我會仔細著,不叫他受傷。」

    「嗯。」

    兩人又閒話家常了幾句,大致上就是一個說一個回應,回應的字節都很短,無外乎嗯,好,行之類的,可裴徳庸聽了,卻心裡舒坦。

    至少,他們還能在一起說說話。等他年紀再大些,冕兒能獨當一面,成家立業了,這輩子大抵也就沒有遺憾了。

    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再提起為好,最好是彼此都忘了,才能過下去。

    夜裡裴徳庸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許久不再夢到的小女兒。還是那嬌軟軟的小模樣,眼睛水汪汪的,仰頭看著自己,抱著他的腿撒嬌要抱。他彎腰想去撈,卻撲了空,睜開眼只覺夜色如水,冷的讓他心發慌。

    扭頭瞧見背對自己沉睡的妻子,裴徳庸出神,他的頭有些痛,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感覺,心裡頭沉甸甸的,好像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一樣。

    還有一絲奇怪的疼。

    他輕輕舒了口氣,懷裡空蕩蕩了許多年,再也沒有當初新婚時,那個撒著嬌要拱進來,雙手抱著他耍無賴的姑娘了。

    歲歲隨誰呢,那嬌滴滴的,可不是隨她麼。

    大抵是過去了許久,他都忘了,她也曾有一副少女模樣。

    明媚嬌笑,美目盼兮。

    第961章 第九十八碗湯(八)

    第九十八碗湯(八)

    西苑裡,蘭芳等了又等,終於等來了一個人,可這人卻並不是她想見的,反而是她這輩子最不願見的。

    清歡完全不像是個客人,小環將蘭芳的人都攆了出去,自己站在一旁,先是給夫人倒了杯茶,然後便剜了蘭芳一眼,在心裡抱怨這廝怎麼還愛作,都過去十好幾年了,還以為自己是當年那個年輕貌美的姨娘麼?一門心思的想出去,是短了她吃還是穿,非要給夫人添堵?

    「小環,你也下去吧。」

    「夫人……」小環不樂意,她覺得蘭芳很危險,放夫人一個人在這裡還不知道要怎麼著呢。

    可清歡看了她一眼,她就不敢再犟了,迅速退下,並且在門口守著,準備裡頭一有動靜就衝進去。侯爺跟少爺都不在府里,可不能讓這賤婢將夫人給欺負了。

    小環是跟在尉迎嵐身邊多年的,也是侯府為數不多的對於當年之事清楚的老人之一,因此她才更防範著蘭芳,就怕對方一個狗急跳牆,就要對夫人不利。

    清歡絲毫不怕,她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說:「這茶味道一般。」

    蘭芳冷笑:「那當然是比不上夫人那裡的。」

    「這倒也是。」清歡放下茶盞。「一個姨娘的吃穿用度,自然是不能跟侯夫人比的。畢竟我有誥命,而你不過是個下人。」

    蘭芳只覺自己被侮辱了,她盯著清歡,像是恨不得將她給吃了:「你今日來是要做什麼?不敢讓我見哥兒,是不是心虛了?那是我的兒子,是你將他奪走的!不然現在我才是新科狀元的娘!!」想到這個,蘭芳氣得心都在痛,本來是她的,是她的啊!可這也就一轉眼,自己什麼都沒撈著,全成了尉迎嵐的!

    「呵。」

    尉迎嵐輕蔑的笑讓蘭芳惱怒不已:「你笑什麼!」

    「好好的孩子,有你這麼個鼠目寸光心思歹毒的母親,又能有什麼出息。」清歡把玩著手腕上的翡翠玉鐲,「若是給你養,頂多養出個廢物來。」

    「你!」蘭芳被羞辱更甚,她雙目噴火的盯著清歡。「你又比我高貴到哪裡去!不過是出身比我好,有什麼好得意的!」倘若自己也有好出身,不可能比不過尉迎嵐,肯定比尉迎嵐還好!

    「我就是得意啊。」清歡說。「出身比你好還不夠麼,在這個時代,出身好就代表了一切不是麼。」

    蘭芳心窩子中槍。可她想不到,接下來她還會聽見更可怕的更現實的更無情的話。

    「是我讓你做侯爺的通房丫鬟的?」

    「是我害你出身不高的?」

    「是我擋了你當侯夫人的路?」

    「你是這麼覺得的吧。」清歡難得對蘭芳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沒什麼溫度,反而滿是嘲諷。「麻煩你記清楚,是你自己要做通房,沒人逼你。你為了榮華富貴想上位,不該踩著我來。即便不是我,侯爺仍然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像我這樣善待你不曾苛刻你吃穿用度的主子可不少見。心比天高,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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