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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公子,是個姑娘,好像受了傷。」

    「將人帶進來吧。」

    「是。」

    ……

    清歡的目的地跟桃桃竟然一樣,只可惜桃桃除了記得那些美好的記憶之外,只剩下了自己的身體不屬於自己這一件事。清歡本以為她的身體是所謂的「師父」養的藥人,偏偏這丫頭卻不同意,明明很多東西都不大記得了----她成為生魂後四處漂泊,大部分記憶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唯獨老乞丐和「師父」,成了她僅存記憶中最珍貴的東西。

    「師父不是那樣的人,師父……師父對我很好很好,他不會將我養成藥人的,也不會將我的身體送給別人!」

    「清歡姐姐,求求你,送我回去好嗎?」

    「不管怎麼樣,我都想親自再見一次師父,只要再見他一次就好了。」

    桃桃堅信師父不會是那等殘酷無情之人,既然她願意相信,清歡自然不會潑她冷水,這世上能潛心信任他人的已經鳳毛麟角,倘若桃桃相信,她就送她再去見那人一次,無論結果如何,總算也是無怨無悔。

    不過在桃桃殘存的記憶中,四方谷不是那麼好近的,所幸她還記得師父每個月都會下一次山給百姓看診,清歡便決定來個守株待兔。她倒在出谷的必經之路,不怕沒有人發現。桃桃認為四方谷里都是好人,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清歡願意相信她。

    即使她見過人間污穢骯髒,也願意相信世上還有溫柔美好。

    為了取信於人,她真的讓自己昏了過去,結果睜開眼卻看見一根插在自己人中的金針,心下吃驚,美目圓睜。

    正為她時針的正是桃桃的師父時雲,見清歡醒了,溫聲道:「姑娘莫要驚慌,在下並非惡人,而是大夫,姑娘身患奇疾,還請讓在下為你看診。」

    清歡沉默了兩秒鐘說:「……我沒有錢啊。」

    「無妨。」時雲被她逗笑了,他生的並非一等一的美男子,卻是眉目清秀,只笑的時候叫人驚艷,宛若林中綠竹,清冷卻又溫和。「在下並不貪財。」

    清歡便躺著不動了。「……我的小泥人呢?」

    「姑娘可是說這個?」

    一個半大的看起來極為機靈的小廝走了進來,手中正捧著個可愛的小泥人。「姑娘的包裹小的也拿來了,只是不小心將這小泥人滑了出來,幸好小的眼尖,否則可糟了。」

    旁人自然聽不見,清歡卻聽的清清楚楚,小泥人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時雲,還哭鼻子了。若不是魂魄無法離開泥人,一離開便要化作生魂,桃桃可能已經撲了過來。

    時雲也看了小泥人一眼,只見小泥人通體雪白,上了色的五官極其清晰可愛,兩頰的粉暈竟如同春日桃花。他只看了一眼便將視線移開了:「既是姑娘的東西,便好好抱著,若是弄壞了我可不管你。」

    「是。」小廝吐了吐舌頭,把小泥人放到了桌上。「小的去看藥煎好了沒。」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姑娘這個病患了多久了?」時雲目露擔憂,「在下竟從未見過這般奇疾。天下的疑難雜症在下醫過不少,可如姑娘這般脈象還是第一次見。」

    清歡輕輕一嘆,分外淒婉:「不勞公子費心了,我孤身一人,又患有奇疾,只走到哪兒便是哪兒,若是活不過了,便死在那兒,公子不必管我。」

    「身為醫者豈能棄病患於不顧,姑娘便在這兒安心住下來,在下略懂歧黃之術,說不定能為姑娘解去奇疾之苦。」說罷,時雲看了下時間道,「在下尚有要事,待會兒姑娘服了藥便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再來為姑娘診脈。」

    說著對她露出帶有歉意的微笑,便起身離開了。

    屋裡只剩下清歡一人,她立刻便生龍活虎起來,指頭一勾,小泥人就到了她手中。雖然看不見桃桃模樣,卻也能從她雀躍的語氣中得知她有多麼開心:「清歡姐姐你看,我師父不是壞人吧!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我變成這樣一定跟他沒有關係!我相信他!」

    「你說的對,他確實是個大好人。」清歡莞爾。「不僅免費給窮苦百姓看診,還發放糧食糙藥,這樣的人可不多見。」

    「嗯嗯!」桃桃開心極了。「師父就是這樣的好人!」

    清歡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待在泥人里是不是很不舒服?」

    「有點兒,不過沒有關係,清歡姐姐陪著我,我又見著師父了,就是一直待在泥人里也沒關係噠。」

    簡直樂天過了頭,清歡又摸摸泥人小腦袋,「等等看,也許能有轉機也說不定。按照你的記憶,你的身體應該沒有損壞才是,只是不知如今怎樣了,還得想個法子。」

    桃桃說:「清歡姐姐,你帶我回來見師父,我已經很開心啦,不要再為我煩心了,我已經死啦。」

    討人喜歡的孩子,誰能不憐惜幾分呢。在她能力範圍內,若是能為桃桃做點什麼自然再好不過。「桃桃啊,聽你所言,你師父很是風雅,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覺得我跟他交個朋友怎麼樣?」

    「好啊好啊!不過師父總是孤零零一個人,我沒法陪著他,若是清歡姐姐能同他說說話就再好不過啦。」桃桃欣喜不已,然後突然沮喪起來。「可惜我腦子笨,又愛偷懶,師父教我的東西,總是忘的七七八八,這個會一點那個會一點,卻哪一個都不精通。」她想起自己平日同師父下棋還耍賴,真是羞愧難當。

    清歡笑了笑,她現在是陌生人,不好直接詢問桃桃的事。可如果能做個朋友,旁敲側擊一下,興許能知道點什麼也說不定。

    既然是這樣的好人,那麼桃桃的身體一事,應當另有隱情。不過桃桃魂魄離體,時雲是用什麼方法保存的呢?還是說……像桃桃說的那樣,裡頭已經住了另外一個人?

    肉身就像是一個容器,卻不是什麼東西都裝得下,一定要天時地利人和,不僅命格相同時辰相同,還要看老天成不成全。桃桃明明是生魂,陽壽未盡,卻從身體中被趕出來,若說是離魂之症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桃桃自己說了,身體不再是自己的了,可如何不是的,如今又是誰的,她卻記不清楚了。

    難道其中沒有什麼人在搞鬼?

    清歡是萬萬不信的。

    但這人是不是時雲,又和時雲有沒有關係,這一點才叫她在意。桃桃喜歡時雲,小姑娘不說她也看得出來,然而時雲心中有人,從桃桃的敘述中也能聽得出來。這二人是神女有情襄王無夢,又有師徒之名,只為人倫,怕是時雲也不會接受桃桃,更何況他比桃桃足足打大了快二十歲。

    不過這些話清歡沒有對桃桃講,這小姑娘傻乎乎的又一根筋,她並不想讓她難過,更何況這些都是自己的猜測,做不得真。

    第二日時雲就又來了,他換了一身青袍,看起來更像是挺拔蒼翠的綠竹,當真是應了面如冠玉謙謙君子這兩個詞。與清歡把脈後,他有些苦惱,蓋因這病他著實是沒有頭緒----有頭緒才怪呢,她壓根兒就沒有生病,不過是故意弄亂自己的脈象迷惑他好留在四方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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