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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很好聞。

    這是清歡躺到床上的第一感想。不像是一般皇族男性身上總是有著龍涎香或是其他名貴香料的氣味,攝政王的房間是清慡的皂角味,他的床榻和房間都非常乾淨,這就讓清歡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了。

    攝政王站在床邊,很耐心地等著。然後他看到一雙小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抓住被頭一點點往下拉。首先是烏黑如瀑的秀髮,然後他看到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良久,兩人對視,攝政王淡淡地叫了一聲:「陛下。」

    啊呀啊呀,真是冷淡啊,完全沒有感情的冷淡。清歡眨巴著眼睛:「皇叔。」

    攝政王不說話,她也不說話,直到他又問她:「陛下怎的這副不倫不類的打扮,被臣開了豈不笑話。」

    「我本來就是女子,穿女裝有什麼不對?」清歡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去扯攝政王衣角,卻被他避開,兩人之間隔了數步的距離,攝政王眼中面上,皆不見任何動容。他感到心口在隱隱作痛,那一刀當真是下了狠手,倘若不是他心臟較之常人偏了幾分,當日便要死在那場鴻門宴中了。

    他只看了清歡一眼,便想到無數過往,只是再無甜蜜幸福,只剩下失望淡漠,以及難以被忘懷的劇痛。當日從皇宮離開,他是真存了必死之心,毫無求生之意,如今這條命是屬下們拼盡全力救回來的,再不能任意叫她糟蹋了。

    「我知道錯了,皇叔。」清歡抿著嘴,她早就想好,對攝政王這樣的男人,一味的狡辯緊逼是沒有用的,倒不如大大方方認錯,能得到諒解最好,得不到也不至於叫他瞧不起。「我那日的所作所為……當真是錯了。這些日來,我日夜難安,我想見皇叔,所以就來了。」

    「皇叔大可氣我惱我,是我錯的離譜,應該要受到懲罰。」

    「陛下是萬金之體,何來錯,何來懲罰。陛下這樣說,臣心中惶恐。」

    似是仍無動於衷。

    清歡下了床,她一靠近攝政王就往後退,活似她是什麼洪水猛獸叫人退避三舍。清歡的功夫是他教的,兩人之間的情愫也來源於這貼身的肢體與交流。她赤著小腳站在地上,吸了吸鼻子,低著頭,地上很快便濕了兩小塊。

    攝政王微微一怔,皇帝最是好強,尤其厭惡自己身上出現與男人不同的地方。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瞧見她落淚。

    落淚是為了贏得他的聯繫,短時間內清歡還不打算崩人設。如果直接這樣哭給他看,未免顯得心機深沉,講道理,如果清歡是攝政王,看到皇帝毫無顧忌的認錯落淚,也會覺得是別有所圖。因此她哭過之後快速眨掉淚花,再抬起頭時仍舊帶著笑,似乎之前不曾掉過淚。「我想要皇叔回到我身邊。」

    兩人相戀數年始終保持著距離,最多也不過挽手,女帝怕被人看穿,向來與攝政王保持距離,他們之間從來都是攝政王在進,女帝原地不動。從始至終她也沒說過喜歡他的話,更不曾給過他什麼定情信物----因為對於女帝來說,皇位實在是太重要了。

    可今日她卻告訴他,她想要他回到他身邊。

    攝政王幾乎要笑了,可他沒有。他一點也不覺得開心,只覺得沉重煎熬:「陛下不是孩子了。便是孩童時期,臣也不曾見陛下這樣任性過。」

    清歡趁著他不注意撲過去,死死摟住他的腰。哪有人敢這樣對攝政王,他高高在上,尊貴無匹,似這般抱著他不肯撒手之人可是皇帝。但他已不再喜歡她,想要將她拉開,清歡卻將臉埋進他胸膛,「皇叔若推開我,我死在這裡好了。」

    攝政王的手僵了一下,半晌嘆道:「陛下,您究竟要如何?縱觀陛下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不能讓臣相信。」

    為她出生入死,恨不得將心都挖給她,最後她卻回報給他一把直插心臟的刀。

    疼。

    「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會否認的。」清歡抓緊攝政王的衣服,「可是現在我要挽回你,也不是空口白話。」

    她向來看重皇帝這個身份,就是和攝政王兩情相悅時也自稱朕,今日口口聲聲都是我,著實奇怪。攝政王並不會被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打動,他只覺得她又在圖謀什麼。

    正在他要說話之時,突然有人敲門,還伴隨著孩童哭聲。攝政王愣了一下,清歡便主動放開了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又爬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蓋住。

    攝政王只得去開門,門一打開,兩個孩子就撲了過來抱住他大腿,長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嚶嚶嚶的哭著:「爹爹!爹爹!弟弟欺負我!弟弟搶我的桂花糕!」

    桂花……鬼使神差間,攝政王想起方才被清歡抱住,似乎聞到她身上有桂花香。他愛桂花,可她從不在身上噴灑香料的來著。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彎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乖,桂花糕要姐弟倆一人一半,玲兒是不是又吃多了?」

    早熟的小男孩氣嘟嘟的:「我都是聽娘的!姐姐雖然比我大,可是一點都不乖!吃多了桂花糕又要牙疼了!爹爹快教訓她!否則惹娘傷心,娘就要哭了!」

    攝政王將兩個孩子安撫好,而後輕聲道:「玲兒,昌兒,說過許多次了,要叫我伯伯,你們的爹爹是----」

    「王爺!」

    沒等他這句話說完,一道嬌柔的女子聲音傳來,隨即遠處快速走來一名身著白裙的美人。她身段纖細容貌清麗,似乎時時帶著哀愁,真是楚楚可憐,令人忍不住心生愛惜。

    攝政王卻無動於衷:「弟妹。」

    高氏惶恐道:「王爺恕罪,這兩個孩子,妾身一不注意就跑了進來……相公去的早,他們是王爺照看大的,難免對王爺有孺慕之情……」

    「本王知道。」攝政王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帶著孩子休息去吧,本王有些乏累。」

    「啊,王爺身子不適麼?妾身這就去給王爺燉點補湯補補身子----」

    「弟妹。」攝政王又喚了她一聲,眼神冷淡,始終保持著距離,他跟孩子說話的時候自稱是我,在高氏面前卻自稱本王。「你是本王的故人之妻,不是下人,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好。」

    他不是傻子,說是他將孩子照看大,其實他日日公務繁忙,哪裡有時間帶孩子,真要說起來,王府里其他屬下和孩子相處的時間更多,也不見他們叫其他人爹爹。高氏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之所以不揭穿,是因為他與其夫的情分。

    高氏又羞又愧,愛慕之心被相公效忠的主子瞧出來,實在是叫她羞怕。「妾身、妾身知道的……妾身嫁過人生過孩子,配不上王爺,王爺身邊又有佳人相伴……」可她仍然忍不住要心懷期盼,多年來與王爺最親近的就是她了,即使不能成為王爺的女人,她也私心沒有阻止孩子們的問話。

    每當孩子們問她爹爹在哪裡,王爺是不是爹爹的時候,她不曾承認,卻也不曾否認過。於是孩子們就以為王爺是他們的爹爹,如果是,那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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