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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皇兄他就是亂操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我看這人很好,你也不要說這樣的話,叫人聽了,心裡得多不舒服啊。」清歡壓低了聲音斥責。「更何況我來相國寺是來讓大師給我看病的,總不好把自己當作這裡的主子。」
綠珠被說了一通立刻乖乖地不說話了,床上的鹿苑白卻難以抑制心中激動。公主說我很好,公主說我很好!
下一秒他又緊張起來,前世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臣,敵國步步緊逼派來使者要求割地時他在金鑾殿上寸步不讓,他做過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都不曾怕過,可就在這小小女子面前,在他一生的夢面前,他緊張的手心全是汗。
清歡靠近了他,彎下腰說:「我這也不好留你,待會兒我會同寺里的小師傅說說,讓他們給你一間廂房養傷,你放心,我會給你討個公道的。」
說完她便要轉身離去,卻被鹿苑白捉住了衣袖,綠珠見狀,倒抽一口氣:「大膽!快放開公主!」
清歡卻只是奇怪,她回身看到少年眼中亮晶晶的光,更是覺得他並非壞人,因此也有十足的耐心:「怎麼了,你還有什麼需要嗎?」
「請讓小的跟隨公主!小的願意做牛做馬,只為報答公主!」
清歡愣了一下:「不必如此,我只是看你倒在外頭將你帶進來而已,真要說救你也不見得。更何況……我身邊伺候的人已經足夠多了。」
「公主!」
清歡被鹿苑白聲音中的悲涼嚇到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人,他的眼睛如同黑夜一般亮,閃著動人的光,「除了公主身邊,小的哪裡也不想去,也哪裡都不能去,求公主留下小的,小的什麼都能做,餵馬洗衣煮飯,倒夜香也沒關係!」
「呃……」清歡心軟,細想一下自己身邊若是多個人確實也沒什麼,難道她還養不起嗎,當下無奈一笑:「也好,既然你想留下,那便在我身邊做個小廝吧,我身邊都是些女子,做事難免有些不方便。只是你不必賣身於我,日後你若是想離開,我定當賞金賜還。」
「謝公主!」小的,絕不會離開的,死都不會。
他內心激動不已,面上卻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似乎只是為了報恩,並無他意。
於是從這日起,安康公主身邊便多了一個姓鹿的太監,誰也不知從何而來。因為他並非宮中內侍,清歡便不曾叫他改名,雖然鹿苑白自己說一切都聽公主吩咐。
只是大家都發現,公主身邊多出來的這位鹿公公,眼神氣度看起來跟普通的太監都不一樣,往往他淡淡地看你一眼,就能叫你怕的雙腿顫抖站不住,真不知公主是從哪裡帶來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鹿公公雖然性格冷淡不與人親近,但對公主卻是十足十的忠心耿耿,公主的衣食起居他都親自負責,絕不假他人之手,就好像是有誰要害公主似的。
可問題是,怎麼可能啊!公主是當今皇上同母的胞妹,嫡長公主,受儘先帝寵愛,如今先帝駕崩,皇上也將這個妹妹疼到了骨子裡,比疼他的小女兒更甚。當年給公主選駙馬的故事,直到如今都讓人津津樂道。
說到駙馬,那就更讓人羨慕了。公主十六歲成親,迄今已有三年之久。駙馬是當年的新科狀元,出身自書香世家,生的是俊美無儔又學富五車,高中時騎著高頭大馬遊街,那份氣質讓無數女子為之傾倒,與公主可以說是郎才女貌,令人艷羨。只可惜公主生有天疾,無法與駙馬做對長久夫妻。光是公主重病百姓們就聽過數次了,幸而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想來是老天一直保佑著。
駙馬自然也發現公主去相國寺住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不僅氣色好了,身邊還多了個丰神俊朗的公公。他生的已經是俊秀無雙,可若和這位鹿公公比起來,還是要遜色一籌。若非此人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又是太監,他當真是要想多了。
不知為何,他瞧見這鹿公公時,總覺得對方那一雙眼睛深沉的可怕,每每看他的時候都讓他覺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在他想與公主說話的時候更是緊盯著他,似乎他要害公主一般。
「公主,這位是……」
「這位是鹿公公,皇兄派他來照顧本宮,本宮身邊難免缺點人手,駙馬盡可放心,鹿公公對本宮忠心耿耿,不必擔心。」
「是。」
鹿元白站在公主身邊,微微彎著腰低著頭,不曾有片刻逾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太監,公主只是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留下來的身份而已。可他不在乎名聲,哪怕真要他做了太監才能留下來,他也是願意的。
他再不能叫她死去了。
死在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手裡。
鹿苑白眼中是野獸一般兇狠的光,他求而不得只能遠遠看著的人,做夢都希望能守護的人,卻被眼前這髒東西夥同一個賤人害死了。
他握緊了拳頭,清歡注意到他的隱忍,對駙馬道:「本宮有些乏了,想歇息了,更深露重,駙馬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駙馬還待說些什麼,清歡已起身轉往內室了。他嘴唇動了動,也只得離去。
鹿苑白跟在清歡後面,這段時間他跟在她身邊,事無巨細都親自打理,她很快便信任了他,她一直都是這樣好的人,是那個畜生不知道知足。可她……為何與駙馬是如此相處的?前世鹿苑白一直以為公主駙馬琴瑟和鳴,彼時他不曾建功立業,只能靠打聽得知公主府的情況,可就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一如傳言那般,兩情相悅。
清歡確實是有些困了,她一路從相國寺回到公主府,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實在是不想應付駙馬。駙馬一來見她,第一件事不是關心她的身體,而是給他那位犯了錯的堂兄求情,她也不想搭理。
她是得皇兄的寵愛,她也的確是嫁給了駙馬,但她仍舊是皇家人,不是某個男人的附屬品。
第730章 第七十八碗湯(二)
第七十二碗湯(二)
「看你悶悶不樂的,是替駙馬難過麼?」清歡隨手捧起一杯茶,鹿苑白從她手中溫柔卻堅定地奪走,而後換了杯熱的。「奴才不敢。」
她輕笑了下:「便是敢也沒什麼。我若是駙馬,心中也會難過。娶了個不知何時便會病死的妻子,不能傳遞香火便罷了,還要住在公主府,事事聽她派遣。就連他的父母見到公主都要乖乖下跪行禮,這夫綱振不起來,又因為尚了公主不能入朝為官,換我我也難過呀。」
鹿苑白卻只是淡淡地說:「當初選駙馬,皇上與公主可沒有強迫他的意思。他既然答應尚公主,那便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君臣之道自是要遵守,誰家的女兒嫁了人也不是專門為了婆家洗手做羹湯彎腰做人的。又想要榮華富貴,又想要名聲地位,不過是貪心不足。」
若是如他這般,全家被滅門,只自己一人逃出來,被追殺險些死去,機緣巧合得公主相救,為了能真正的去見她,對她說聲謝謝,刀頭舔血十餘年,於邊疆回來時卻得知了公主早已死去,那時候鹿苑白的心也跟著一起死了。他之所以還活著,一是為了給家人報仇,二是為了給公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