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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清歡也知道讓人去想是強人所難,可是不知道就沒法將鬼魂送走。除非是罪大惡極的厲鬼,否則她都會給對方離開的機會,解開它們的心結,它們就能有重新投胎做人的機會,不至於泥足深陷沉迷仇恨。如果直接將鬼收走,那就再沒機會去做一次人了。

    人想活著,鬼也想啊,大家都是一樣的。

    這個世界無論是美好還是糟糕,都需要活著才能去體會。

    過了一會兒,她嘆了一口氣:「那還是去查查吧,既然有跡可循,那就得查清楚再來解決。」糊裡糊塗的可不行。

    「我馬上就叫人去查。」連父說。

    清歡點點頭:「那在查清楚之前,只好先委屈連爺爺了。」

    她對這位老人沒什麼好感,被怨鬼纏身的人,大多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極少一部分是飛來橫禍。幾十年前,一個工頭突然天降橫財成立了一個房地產王國,甚至成為這個國家的經濟支柱----這實在是太巧合太可疑了,尤其是沒有人能說清楚其發家的過程,不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誰都得不到安寧。

    所以清歡暫時就在連家住了下來,她很喜歡這個地方,氣息乾淨濃郁,因為地脈的問題,和山上的家也差不了多少。有錢人就是會享受啊,普通人連房子都買不起,更別提是住在這樣的風水寶地了。

    第719章 第七十七碗湯(五)

    第七十七碗湯(五)

    住在連家的這些天,清歡一直在觀察連爺爺身上的那隻鬼。對方似乎沒有要加害連爺爺的意思----或者說,是想加害但是加害不了,於是它不甘心,更加不肯離開。

    而且它對連家的其他人也都充滿仇恨,別的不說,清歡看到過好幾次小鬼瞧見連的時候露出那種陰狠的眼神。這一切都得歸功於這塊地勢,如果房子不是建在這裡,如果連家人不是都住在這裡,他們一家早就被小鬼禍害死了。

    可是當年的事情實在是難以查詢,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更何況,那種不光彩的事情,連爺爺還年輕的時候就想著要徹底掩蓋,恨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要查出真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萬般無奈之下,清歡也只能試著與這隻鬼溝通,看大家能不能取得一個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這樣的話活人死人都皆大歡喜。

    可她才剛靠近一步,小鬼就衝著她咧出尖牙示威,惡狠狠地看著她,似乎想吃掉她可是又畏懼她掌心的天雷印。清歡嘆了口氣,在房間裡點了一段引魂香:「你看這樣,咱們打個商量,要麼你自己乖乖走去投胎,要麼我把你收了----這個結果你不會喜歡的。」天師所收之鬼大部分都是厲鬼,它們要被鎮壓九九八十一年,直到心中怨氣消散,才能夠重新投胎。但是這鎮壓的八十一年可不好過,很多鬼寧願魂飛魄散都不願意受這種苦。

    在清歡心裡,也包括她眼睛所看到的,這隻小鬼非常陰毒。不管是在連爺爺的腿上一坐幾十年,還是日日夜夜撐著一個老人的眼皮不讓他睡覺,都可以說是深仇大恨。哪怕連爺爺本身不是好人,這隻鬼在死後也不是好鬼了。

    因此她早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眼睛盯著小鬼防止他有下一步的動作,手裡的青瓷小瓶已經準備好,就等雙方溝通失敗開始捉鬼。

    可接下來,當小鬼發出聲音的時候,清歡驚呆了。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沙啞遲緩,有著森森的鬼氣,還有讓清歡說不出來的茫然。

    連與父母一直等在外頭,因為清歡不讓他們進去。可是從清歡一個人進去到現在都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怎麼人還沒出來?連與父母想是一眼,開頭還能聽到裡頭有說話聲,後來就徹底安靜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如果清歡因為自己的請求出了什麼事的話,連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他伸手握住門把,剛要轉動就被人從裡頭打開,清歡出現在他面前,眼睛帶著淡淡的光。她看起來和剛認識的時候那個嬌憨可人的少女有些不一樣,穿上道袍驅鬼的她,的確配得上天師這兩個字。

    此刻清歡的表情很凝重,她回頭看了房間一眼,對著連爺爺膝蓋上的小鬼說:「我說到做到,一定會幫你撿骨安葬,但是你也得說話算話,不然你知道我的本事。」

    然後她帶上了門,再看連一家的時候,眼神帶著憐憫與悲哀。連父問道:「怎麼樣了,我父親能治好嗎?」

    清歡說:「這些問題都不重要了,我需要你們跟我去一個地方。」

    連家人不明所以,清歡又說:「想救連爺爺的話,只有這一個方法。我不想讓裡頭那隻鬼魂飛魄散,活人遷就著點死人吧,畢竟這是你們家欠他的。」

    她是個心腸很軟的姑娘,這一點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現在這個心腸柔軟的姑娘在提到一個下半身癱瘓的痴呆老人時,卻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連忍不住去想爺爺究竟做了什麼,會讓清歡這樣的人都如此不屑。

    他低下頭想了一會兒,半晌,嘆了口氣,道:「爸媽,聽清歡的吧,她不會騙我們的。」

    其實清歡在連家也住了快一個月了,這段時間裡她對除了連爺爺之外的連家人都知之甚深,和連爺爺比起來,其他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基因突變了。

    她把道袍脫了下來抱在懷裡,說:「我們去h市。」

    h市是很偏遠的一個縣級市,也是連家祖籍所在地。如今的連家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h市的好招牌。不過連家發跡後就搬到首都去了,留在h市的只有一個很老的宅子。就這麼所老宅子,成天大門緊鎖沒有人出入,連爺爺雇了人看守,卻不讓人進去,更不許人靠近。連父接管家業後遵循父親的叮囑也一直這樣做----他一直以為父親會這樣要求是因為他對老家十分眷戀。

    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肯定有什麼他們都不知道的事情。

    連爺爺的妻子去世的早,連父小時候基本上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她也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到地方發生了什麼事,那會兒他還在讀書,連家到他這一輩就他一個讀書人,學習成績好,自幼深受師長喜愛。那時候還是工頭的連爺爺對他寄予了深厚的希望,所以高考完後連父就去深造了,接下來得到的就是連家一飛沖天的消息。

    那時陪在連爺爺身邊的只有他的妻子,也就是連的奶奶,可惜這位老人家很久以前就不在了,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個時候到底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明明是第一次來連家老宅,可清歡熟悉的仿佛在自家後山一樣。連問她:「你怎麼知道這裡怎麼走?你以前來過這兒?」

    「沒有。」清歡搖搖頭,「那個傻子告訴我的。」

    「傻子?」

    「哦,就是纏著你爺爺的那隻小鬼。」清歡皺著眉頭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槐樹前面停下,看了眼這棵長得遮天蔽日,這麼炎熱的天氣都讓人感到陰涼的槐樹,輕輕嘆了口氣,手指甲在樹皮上輕輕一摳,大槐樹立刻抖了一下葉子,樹皮下竟然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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