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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說著,她也夾了一塊魚肉放到肅親王碗中,看到這個尊貴的男人因為自己這一點溫柔便欣喜無比的模樣,心中又是柔軟,又是難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難過,她就是……很難過。
肅親王激動的差點筷子都拿不穩,鳳瑾放下自己手中筷子,右手輕輕覆到肅親王手背上:「王爺不必心急,妾身答應了王爺,便不會反悔,此後來日方長,你我有很久的時間呢。」
肅親王臉一紅,他真是個很好的人。
很好很好,可是,鳳瑾卻非常難過。
整個忘川怕是只有她最痛苦,因為其他孤魂在無休止的煎熬中逐漸變得冷厲殘酷,唯有她,因為心腸手軟,痛更深,也更入魂。可直到現在,看到這樣好的人,她還是會感到痛。
猶如身在忘川。
二人在這京城最出名的酒樓里用了午膳,準備回府的時候,剛出包廂的門,對面房間的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雙方人馬頓時打了個照面,鳳瑾感到肅親王渾身一僵,似乎非常緊張,她抬眼望去,站在面前的正是已經將鳳瑾忘記的蕭嶸。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身著暗金色蟒袍的肅親王,所以第一反應是攜著妻子行禮:「下官見過王爺!」
「蕭尚書不必多禮,請起吧。」
蕭嶸起身,再看向肅親王,便一眼瞧見了他身邊身著鵝黃色羅裙,顯得無比柔弱嬌美的鳳瑾。
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並沒有看他,而是望著肅親王。
他的心不知為何突然就開始抽疼起來,那張臉、那張臉----夢裡無數次出現的看不清楚面容的少女,似乎就是這個樣子。他輕輕地抽了口氣,目光無法從鳳瑾臉上移開。
「王爺,這位是----」
「本王的王妃。」肅親王沉聲說,鳳瑾淡漠的表現讓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他低頭看她的時候,她也溫柔地看了過來。
「王爺,咱們回去吧。」
「好。」
對著鳳瑾,肅親王永遠都是心軟如水的,她說什麼他都答應,根本是一點原則都沒有。
眼睜睜看著那人從自己身邊走過,卻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蕭嶸心中如同針扎,他不由自主地在鳳瑾經過自己面前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緊緊地不肯鬆開。
鳳瑾驚喘了一聲:「王爺救我!」
肅親王厲聲喝道:「大膽!」
蕭嶸如夢初醒,卻無論如何捨不得鬆開那隻柔軟小手,「不,下官、下官冒犯……」
「放開我。」鳳瑾用力往後抽,然後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看到她皺眉,肅親王的心都要碎了,他怒視著蕭嶸:「竟敢唐突本王的愛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蕭嶸的妻子連忙跪下,還拉著失神的蕭嶸一起:「王爺恕罪,王爺恕罪!我家夫君一時糊塗,還請王爺寬恕!」
她也不知夫君為何突然去扯王妃的手,這實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王爺有心追究,怕是身為丞相的父親去說情也是沒用的!
「王爺,不要與他們多言,我不喜歡他們,不想看見他們,我們走吧。」
「好。」肅親王又瞪了蕭嶸一眼,這才摟住鳳瑾的肩膀,將她帶了出去,臨走前不忘對蕭嶸說,「今日之事,本王記下了!」
等到肅親王不在了,蕭嶸的妻子才擔憂不已地問道:「夫君你怎麼了?剛才----」
「我也不知道……」蕭嶸茫然地看向妻子。」我只是覺得,那名女子,似乎在哪裡見過,又與我有過極深的淵源。」
「難道----」蕭夫人咬緊了嘴唇,夫君自從前些日子傷到頭之後,經常會做夢夢到一些從來沒提起過的東西,其中就有那個神秘女子的事。她與丈夫感情深厚,從不藏著掖著,所以此事她也知道。但萬萬沒想到,那人會是肅親王妃。」夫君,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蕭嶸沉默著搖頭。
他仍是忍不住去看鳳瑾消失的方向,失了魂一般不受控制。
晚上睡覺的時候,蕭嶸再一次夢見了那個少女。這一次少女的容顏終於出現了,柳葉彎眉多情杏眼,天真爛漫一如白日他所見到的那人,只是白日裡那人,雖然仍是少女模樣,卻已不見少女姿態,渾身上下都是淡淡的疏離的冷漠,眉宇間輕愁無限----是誰在讓她憂愁?
蕭嶸什麼都想起來了。
夢裡最後一個場景是身著粉衣作婦人打扮的少女站在他面前,為他收拾行囊,送他趕考,他許下諾言,待到高中便回來娶她入門,他們身後不遠處,是一塊合葬的墓碑。
他把她一個人留下,讓她一個人度過這麼多年的光陰,自己卻在京城娶妻生子!
蕭嶸從夢中驚醒,淚流滿面。
他無法面對身側的妻子,便輕手輕腳起身掀開被子,出了房門,到了府中寂靜無人之處,咬著虎口痛哭出聲。
他錯的太久了,現在才想起來卻又太晚,可是記憶如同cháo水般湧來,蕭嶸心中所想起的,全部都是鳳瑾少女如花般的燦爛笑顏。
他愛現在的妻子嗎?
有敬有憐,也有忠誠,唯獨沒有愛情。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喜歡上任何人,原來是因為他的喜歡早就在很久以前被封印在了記憶深處,如今見到那個人,一切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第562章 第六十三碗湯(三)
第六十三碗湯(三)
寂靜的房間裡,早就回房休息的鳳瑾並沒有躺在繡床上,而是坐在窗邊,外面的月光灑進來,照在她懷裡雪白的琵琶上。
她溫柔地如同擁抱著愛人撫摸琵琶,低聲呢喃著:「我得給他生個孩子。」
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她死後,要留下點念想給肅親王,讓他可以活下去,也把宿主欠他的還給他。
馬上就要成親了,以後她就不是一個人睡了。
懷裡的琵琶安靜沉默,雪白的琴身因為被月光照耀,折she出一種奇異的動人的光。鳳瑾抱著琵琶,將小臉在琵琶上輕輕磨蹭了兩下,眉宇間仍舊是輕愁無限,她的眼睛總是含情脈脈的,似乎馬上就要落下淚來,她雖然出了忘川,卻仍然被那裡的情緒糾纏,一刻不曾忘懷。
像她這樣柔弱心軟的人,早該在跳下忘川那一刻便被撕裂吞噬,連魂魄的碎片都尋不到,但她愣是熬了下來。
熬著吧。
熬著熬著,一切就都過去了。
鳳瑾不需要睡眠,她可以徹夜的不睡覺,可是她總是忍不住難過,只有抱著這把琵琶才能讓她稍微平靜下來。活著從來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
「琵琶呀琵琶,若我回不去,你可怎麼辦呢?」世界之大,可笑卻無她容身之處,她到了哪裡都是孤獨的,不管她活著,還是死了。
問完這句話,鳳瑾輕輕笑了下,將琵琶抱到了桌邊放下,然後自己走到床邊,脫下繡鞋羅襪躺下。
但她其實是睡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