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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湛然喃喃道:「可是現在見到了你,我卻看不到你……靈兒笑起來定然是極美極美的。」
譚幼靈嘴角仍然是笑的,可是她的眼淚在湛然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往下流淌,似乎有千言萬語沒有說,也不能說。她甚至不敢把臉藏進他胸膛,怕淚水打濕他的衣裳。
可下一秒湛然猛地將她推開,抱住頭髮出痛苦的聲音。譚幼靈嚇壞了,「夫君----」
「別過來……別過來!」痛!痛的腦子都要炸開了!
宿主想要血洗恆山派的執念在侵蝕他!湛然低吼著,他沒能抵禦住這種侵蝕,猛地站起身便朝那群恆山派弟子走去。
譚幼靈撲上去,從背後抱住他,不住地重複:「不能這麼做,夫君,你不能這麼做,不要被他控制,不能被他控制!你就是你,你的思想是你的,沒有人能驅使你!快冷靜一點!」
他們二人的對話太過詭異,魔教也好,恆山派的弟子也好,每一個聽得懂的,只呆呆地看著。
聽了譚幼靈的話,湛然似乎有片刻的清醒,但很快地,他再度陷入宿主瘋狂報復的執念中。他抓住腰間那雙柔軟的小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後猛地拉開----
譚幼靈摔倒在地,不僅是湛然得到了宿主的記憶,已經被仇恨牽絆的宿主也知曉了湛然的心思。即使宿主早已死去,可他留下的執念仍然能夠影響到強大的湛然。
但這並非宿主的能力,而是在湛然靈魂深處,在他遙不可及的記憶里,他也曾這麼恨過。遇到了宿主,便自然將生前的仇恨與之合二為一,與其說這是宿主的執念,倒不如說,是湛然靈魂中的仇恨。只是這仇恨隱藏的極深,被忘川河水沖刷遺忘,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了。
他轉過身,他看不到譚幼靈的臉,卻也知道她哭了。湛然慢吞吞地說:「我不愛你的。」
是的,他不愛她的,他對她只有責任,沒有愛意。他想要抱她,會想念她,也不過是漫漫長夜中,對於那一丁點的溫暖的懷念。
譚幼靈說:「我知道的。」
她什麼都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我愛你,我願意付出一切,也不想你難過。」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沒有走近湛然,站在原地,她的心那麼痛,痛的快要碎了,但她沒有任何辦法。「我過得不好,受盡苦楚,只能自盡求得解脫。重活一次,我只想報仇,可我的人生軌跡還在按照前世發展。我以為那是我的命,可是你出現了。」
「你就像是我的神,從天而降。」她撫著心口,似乎仍舊無法忘記那時候的悸動。「是你讓我放下了仇恨,是你讓我重獲新生,如若遇不到你,那便不算重活,我繼續的也不過是前世的歷程。可是你,你拯救了我!」
從那以後,她才真正算是重生。
「我也想拯救你,你總是那麼孤獨,那麼遙遠,你抱著我的時候,我的心疼的受不了。我不想讓你再吃苦了,我說過的,我會永遠陪著你的……」譚幼靈咳了兩聲,還想再說點什麼,一時之間卻說不出了,她捂住嘴,鬆開後發現滿手都是血。
咳嗽沒有停止。
湛然朝她的方向摸索而來:「靈兒?」
看到血的時候譚幼靈就知道是為什麼了,她違背了規則,她要死了。
沒有辦法再撲到湛然懷裡,她轟然一聲栽倒在地,仍舊不住地咳,每咳一聲,就吐一口血出來。
湛然跪倒在地找到她,茫然地將她抱到懷裡,想摸她的臉,卻被譚幼靈抓住雙手。他害怕了,內心的殺戮欲望在失去的恐懼中變得一點也不重要。
如果有一個人,她比自己的報仇心還要有分量,那說明了什麼?
比他在忘川沉浮掙扎千年的執念還重要,這代表著什麼?
他愛她。
「你怎麼了靈兒?你怎麼了?」湛然已經忘了還有其他人在,此刻他滿心滿眼都是譚幼靈,但她不肯讓他碰她的臉。
「夫君……我們、我們做個約定吧……」
湛然空洞的眼眶裡掉出淚來。
原來他也是會哭的,原來他的眼淚也是熱的。
「下個世界……」譚幼靈湊到他耳邊輕聲呢喃,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和她臉上的血混在一起,滴到地面。可她還是努力地跟湛然約定。「下個世界……一定、一定要認出來我……」
「不然……我會……生氣……的……」譚幼靈忍不住咳嗽,吐血的同時她的內臟像是有無數雙手在狠狠地撕扯拉拽,又像是有刀子兇惡地切割。「約定、約定好了……」
「好。」湛然聲音顫抖,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兩人拉了個鉤。
「要記住呀……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她趴在他肩頭,眼皮子無比沉重。「如果一時半會……找不到我……不要著急……好好生活……耐心……等……我……」
「等你,多久我都等。」湛然親吻她軟軟的小手,抱緊她。
「你這個大騙子……每次……都是你先離開我……這次……換我先了……」她困了。
「靈兒,你可不能哄我,下個世界,只要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認出你來的。」他堅定地告訴她,溫柔低沉,就像他們相守的那十年。
譚幼靈笑了,淚水決堤。
「不要忘記……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陪著你……永遠……永遠……」
湛然抱著她逐漸變得僵硬的屍體,發出悲愴而絕望的哭聲。
第491章 第五十五碗湯(一)
第五十五碗湯(一)
為什麼人會相信死後的世界,因為失去某個人實在是太痛苦了,如果幽冥黃泉是假的,那麼我們要如何度過無數個漫漫長夜?
每個深夜都會想起他,但這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單于霽從夢中驚醒,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睡著,因為在這個寒風刺骨的天氣里,他應該已經死了。
可是現在的他不是原來的單于霽,他是上一秒還抱著妻子屍體,下一秒便與她徹底分離的人。
單于霽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氣。
北風呼嘯,雪花砸在門窗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聲。正端著熱水進門的小廝看到單于霽坐了起來,連忙上前一步道:「大少爺,您醒了,快來洗把臉,老爺正生氣呢。」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小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大少爺您為什麼就不肯同意二少爺認祖歸宗呢?您這樣跟老爺槓下去又是何苦,這單于家畢竟是老爺做主,您何妨讓他一步,待到二少爺進府,也阻礙不了您的地位呀!」
單于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說來,我倒是要謝謝你為我著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