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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他十四歲生日的那天,鄭母特意早點收攤,還買了個蛋糕回家想給他慶生。誰知道開了門就看見方懷把鄭嘉樹摁倒在餐桌上侵犯,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些髒話。看到了她,非但沒有驚慌,甚至還將上前制止的鄭母給狠狠地揍了一頓,鄭母為此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家暴已是家常便飯,鄭母一直都在忍耐,她是那種最隱忍的女人,可是這一次她不忍了。

    挨打後她沒有去醫院,而是在客廳坐了很久,方懷在鄭嘉樹身上發泄完後回房睡的鼾聲如雷,鄭母則到了鄭嘉樹的房間,親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去了廚房,拿了把菜刀。

    殺死方懷後,鄭母選擇了自殺,從此鄭嘉樹成了孤兒,無處可去,四處漂泊流浪。

    然而他什麼都不會。他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唯一的母親也死了,他再也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

    十四歲的少年什麼都不懂,本應該是白紙般天真的年紀,卻過多的被染上了污穢。所以鄭嘉樹的心愿很簡單,帶著母親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受人欺負。

    此時鄭母撫摸著鄭嘉樹的臉,鄭嘉樹感覺到她的淚水滑落,有幾顆掉在他唇邊,苦澀異常。

    鄭母低下頭,親了鄭嘉樹一下,輕輕吸了吸鼻子,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塞進了鄭嘉樹的口袋。

    他知道那是什麼。

    即使嫁給了方懷這樣的男人,即使過上了這樣的日子,鄭母仍然是一個好母親。她除了每天都要交給方懷的錢之外,自己還偷偷存了一部分,用鄭嘉樹的名義,準備給他以後上學用。

    她的小樹呀,最聰明最善良,小時候就說以後要考個好大學,孝順媽媽。

    但她不是個好媽媽。

    她連孩子受了這樣的傷害都不曉得。

    再懦弱的女人,在冠以母親這個名詞後,都會變得格外強大和勇敢。

    就在鄭母起身要走的時候,手腕卻突然被抓住了。她震驚地低下頭,卻見鄭嘉樹揚起了臉,一雙漂亮的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媽……媽,不要。」

    孩子看出了她的想法,知道她要做什麼。

    鄭母頓時淚流滿面,她抱住兒子,嗚咽著哭起來。她不敢太大聲,因為太大聲只會招來方懷的打罵,那男人打起人來六親不認。

    鄭嘉樹反手抱住母親,流下了眼淚。此刻附身的男鬼卻被壓制了,不僅如此,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屬於鄭嘉樹的情感。單純而又美好的,對母親的愛,即使還是個孩子,也想要變得強大保護母親。

    他抱著鄭母,那是他從這一天起後,再也沒有投入的懷抱,從此以後媽媽就離開了他,他一直很想念她,不想和她分開。

    就這樣抱著,鄭嘉樹呢喃著說:「媽媽,不要那麼做。」

    鄭母輕輕地抽了口氣。鄭嘉樹又重複了一遍:「媽媽,不要那麼做。」

    「小樹……」

    「我有辦法的。」他說。

    下一秒男鬼便重新掌握了身體的主導權,他有些僵硬地任由鄭母擁抱,然後跟鄭母說:「您先去醫院吧。」

    鄭母搖搖頭:「還是不去了,會花錢的。」

    這個時代,賺錢不容易,花錢卻不難。這個時代,法律還不夠完善,家暴男不會受到多大的懲罰,甚至連警察都會勸誡清官難斷家務事,勸被家暴的女人和孩子息事寧人,勸他們再給男方一個機會。

    鄭母剛開始的時候也試過報警,但回報她的是更厲害的拳頭,甚至連鄭嘉樹都要挨打,慢慢地,她便認命了。

    可現在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死,她也決不再給方懷靠近鄭嘉樹的機會。

    鄭嘉樹對她笑了一下,明明臉色泛白,明明自己都不舒服,卻對鄭母說:「媽媽,你別離開我。」

    這就是鄭嘉樹的唯一要求。他寧可被方懷性侵一輩子,寧可被同學欺負一輩子,寧可被人瞧不起一輩子,只要能換回母親的生命,他做什麼都可以。

    他做什麼都不後悔。

    他只想要母親活下來,他再不想失去她了。

    鄭母的眼角已有了皺紋,她曾經是多麼年輕美麗的女人,可生活的重擔壓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垮了下來。鄭嘉樹凝視著她,說:「媽媽,我有些疼,你給我端點熱水來好不好?」

    鄭母抹了把眼淚,點了下頭說:「你在這等著,媽馬上回來。」

    鄭嘉樹對鄭母笑了一下,然後垂下了眼睛。

    誰也看不到他眼底的冷酷與狠毒。

    很快地,鄭母回來了,鄭嘉樹要求她不要看,但也不許她離開,所以鄭母就背對著。他忍著疼痛把身體清理了一遍,換上了乾淨清慡的衣服,然後又幫鄭母處理了一下傷----他離開上個世界,得到的是羅溪全部的醫學知識。

    這是小男孩給他的獎勵。

    鄭母身上的傷太多了,舊的沒好就添上了新的,永遠都是這樣。鄭嘉樹看著,眼眶便發熱發紅----真正的鄭嘉樹的感情仍然存在,他無法控制。

    厲鬼沒有愛這樣的情緒,但他們附身的人仍然會有,它們藉助人類的身體,有些重新學會了愛,有些墮落的更深。

    第431章 第四十六碗湯(二&三)

    第四十六碗湯(二&三)

    鄭母一直輕輕地顫抖著,她沒有看鄭嘉樹也知道他在做什麼,而他為什麼這麼做,鄭母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低著頭,眼淚因此掉在地面上。方懷並不是什麼有錢人,當初之所以嫁給他是想找個人依靠,可方懷並不是能夠依靠的人。

    在已經有不少人逐漸賺錢蓋了樓房之後,他們家還是磚地。這些紅磚不知鋪了多少年了,顯現出一種慘澹的白,眼淚掉在上面瞬間落出個巨大的印子,濕漉漉的,好在鄭嘉樹住的這個小房間特別的暗,為了省電又很少開燈,所以鄭母的表情並沒有被鄭嘉樹看見。

    真的是太疼了,方懷像是對待玩物一樣欺辱著鄭嘉樹,完全沒有把他當人看。十四歲的少年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而方懷,正值壯年,高大魁梧,鄭嘉樹根本反抗不了。越反抗,遭來的侵犯就越強烈,這是他早就吃到的苦頭。

    沒有藥,鄭嘉樹只能糙糙洗過,他之前穿的褲子已經被血滲透,為此他不能站著也不能走動,只有趴著的時候才會舒服一些。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他也還要忍著痛楚去上學。老師不會給他請假的機會,他也不知道自己請假要用什麼理由。

    「媽媽。」

    聽到兒子呼喚自己,鄭母立刻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停住正在顫抖的唇瓣,走到鄭嘉樹跟前,蹲下去,摸摸兒子的臉,「媽媽在呢。」

    「別做傻事。」鄭嘉樹說。「別讓我一個人在這世界上生活,我不想和你分開。」

    鄭母聽了,又掉下眼淚:「小樹……」

    「媽媽不用感到愧疚,這不是你的錯,錯的另有其人。」

    鄭母突然覺得兒子有些不對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她的小樹乖巧懂事又聽話,可太過內向靦腆,他絕不會有這樣奇怪的眼神。鄭嘉樹卻不管鄭母在想什麼,握住了她的手,仰起頭看她:「媽媽得答應我才行,否則我會立刻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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