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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若不是那雙眼睛太嗜殺,見到他的人第一眼肯定都以為他是個文雅書生。

    大王把許漣漪抱回了寢宮,順便把她丟到浴池裡洗個澡。許漣漪一進浴池便歡快地游起來,還順手把脫掉的衣裳往邊上扔,熱水帶走了疲憊,她舒適地眯起眼睛,享受難得的片刻寧靜。

    而外頭,侍衛跪在大王面前,哆嗦著回覆:「屬下說、說……說好看。」

    大王彎起嘴角,但完全沒有在笑,他揮了揮手,侍衛的喉嚨立刻被割斷拖了出去,動作之快連點血都沒有流。而他則踏著充滿怒氣的步伐,朝內殿的浴池走了過去。

    第401章 第三十九碗湯(七)

    許漣漪趴在浴池邊緣,她本來是怕水的,但是在忘川河裡待了那麼多年,早就不再怕了。死都死了,還怕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那也怪不得要死。

    她趴了沒多久,就被大王憤怒的腳步聲驚到,剛抬起頭就被一雙大手提出水面,溫熱的水灑的滿地都是,許漣漪嚇了一大跳,她不顧自己現在不著寸縷,緊張地用雙手險險抓住大王的手腕。一直都知道他高大,可不被提起來許漣漪都覺得大王的外表是比較斯文的,現在被他提了起來,她才發覺自己在他手中就像一隻小雞仔,單手就能掐死的那種。

    這樣的自己,這樣的大王,她想要殺他,又哪裡是那麼容易。

    「你竟然敢欺騙寡人。」大王逼近了她,兩人的氣息互相交纏,許漣漪納悶地問:「我沒有騙你呀。」

    「是麼,原來你竟記不得了?」大王不怒反笑,那笑容讓許漣漪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很乖巧地沒有試圖掙扎,而是眨巴著水汪汪的眸子,無辜而溫順地望著他。

    這眼神倒是成功讓大王的怒氣值下降了點,但仍然沒有鬆開抓住許漣漪雙肩的手,她在他手裡真是柔軟又弱小,脆弱的仿佛只要他稍微用點力氣就會壞掉。「方才,寡人問你侍衛怎麼回答的,你回答了寡人什麼?怎麼,這麼愛惜他的命?」

    他發怒並不是因為許漣漪對自己撒謊。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沒有謊言,但在他面前許漣漪不能有。最重要的是,許漣漪為了一個侍衛的命對他撒謊,是不是可以證明,她的心根本就不像她說的那樣,和他是一樣的人,而是為了活命表現出的假象?

    只是這假象表演的太逼真,所以連他都被騙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大王的心臟就像是被撕裂開般。他以為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但如果最後對方只是為了在他手下活命所以欺騙,那麼他會將她挫骨揚灰。

    許漣漪看出了大王的話中的狠意,卻沒有恐懼,而是忍著疼痛慢慢舉起自己的雙手,捧住大王俊美的面容,在他額心輕輕吻了一下,說:「相信我,我對任何人的性命都是不在意的,包括我自己。」

    「那你如何解釋對寡人撒謊?」

    許漣漪輕輕一嘆:「若是知道幾千年難得發一次的善心會引來這樣的結果,我才不這麼說呢。」她試著掙脫大王的手,他願意給她這個解釋的機會,所以慢慢放下,許漣漪趁此機會將他抱住,把小臉枕到他肩頭,道:「一時心血來cháo而已,大王若是看他不順眼,直接殺了就是,我又不會心疼。」

    「此話當真?」

    「當真。」別人的死活與她何干。曾經她倒是溫柔慈悲,可結果又如何?還不是落得個慘死下場。她早決定啦,再不為他人死活擔憂了。

    「若是日後,再敢在寡人面前說假話,寡人決不給你機會解釋。那個時候,你就該小心自己的脖子了。」他用威脅的語氣說著,許漣漪的反應卻是語笑嫣然,甚至還抱住了他的胳膊,道:「大王這樣說可真是令人傷心,我是那樣的人麼?」

    「難道你不是?」這一肚子壞水的女人若說她是什麼白蓮花,大王是萬萬不信的。

    許漣漪莞爾一笑,她把一隻小手緩緩地貼到大王心口,呢喃道:「是不是只有付出真心,才能得到你的真心?」

    只是,她又哪裡去找一顆真心來交換呢。

    大王淡淡地道:「寡人沒有心。」

    「有的。」許漣漪把手掌貼住他心房。「在這裡跳動著,我好羨慕大王呀,能擁有一顆心。而我,一無所有。」

    「寡人的女人,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寡人也能為她摘來。」大王倨傲地說。

    聽了這話,許漣漪心頭莫名有幾分甜蜜,她依偎在大王懷裡,突然抬頭對他狡黠一笑,整個人往後倒去,摔入浴池之中。大王本來正抱著她,突然失去佳人芳蹤,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被許漣漪握住手,一起跌入水裡。

    水下,許漣漪吻住了大王的薄唇,她閉著眼睛,以此來安慰再也流不出眼淚的自己。待到兩人浮出水面,她抱住大王的脖子,長長的睫毛似乎被水沾濕:「可以嗎?」

    可以什麼?

    大王沒有說話,只是又吻了回來。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但是從這天晚上過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有了改變。之前大王雖然也對許漣漪挺好,但那只是對待一個玩伴,一個很喜歡的玩具,可現在不一樣了,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因為他仍然說話不客氣,但兩人之間橫亘的氣氛卻變了。

    也許大王自己沒有感覺,許漣漪卻很清楚。這世上的人類都是有心的,殺人如麻的大王和爬出地獄的厲鬼,多麼相配呀。

    沒有道德或是律法可以約束他們,他們沆瀣一氣,他們臭名昭著。

    但那又怎麼樣。

    她做好人做夠了,她疼的受不了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在忘川里嚎叫掙扎互相殺戮與吞噬,但這都比不上她靈魂深處被記憶折磨的苦痛。她陷入過去的執念之中,所以沒有任何人或事物能讓她停止回去的腳步。

    即使現在記憶還沒有全部想起,她需要完成五個任務才能完整拼起記憶的碎片,絕望與痛也已經在她靈魂深處扎了根,那是她在忘川河裡待了幾千年都放不下的執念。

    這年春日,萬物復甦,一切都開了個好頭,大王按照慣例進行春狩,唯一不同的是,這回他把許漣漪也帶上了。

    滿山遍野的春色,風也好,花也好,甚至空氣中都瀰漫著生機勃勃的味道。許漣漪出了營帳,遠遠望去,重巒疊嶂,巍峨綿延,不時還能看見在樹上機靈竄來竄去的小動物。

    令人遺憾的是,她心中並沒有覺得這些小動物可愛。

    她用的是別人的身體,別人的心,而這具身體已經死了,在徹底腐爛之前,她要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否則被判定失敗,便要重新回到漆黑的忘川河底,那裡只是她的過去,不應該是她的歸宿。

    這時候一陣馬蹄傳來,許漣漪腰肢猛地被人抓住扔到了馬背上,她被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向身後的男人:「大王!」

    「唔,你這女人也會害怕?」

    廢話,她當然不怕騎馬,但是她怕一個不小心把這具身體給弄壞了!她附身是有時間限制的,在這段時間內,身體會一如常人,能呼吸能進食,可一旦受到傷害便會迅速衰退,這等同於是任務失敗的提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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