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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她又看向二小姐,二小姐已被嚇得裙裾濕濡,女鬼對自己的記憶沒多少,對許漣漪的倒是很清楚,深刻記得二小姐是如何在冰天雪地的冬日叫許漣漪以手擦地,然後「不小心」踩上去,讓許漣漪一雙手幾乎廢掉的。所以即使二小姐已經嚇得簌簌發抖,她仍然沒有猶豫,有了復仇的機會,如果不能抓住,婦人之仁與自己有何益?

    她好不容易從忘川河裡出來,即使最後的代價是魂飛魄散,也不要再看他人臉色過活!

    這漫長的苦她吃夠了,不想再繼續陷入了。

    二小姐終於從被嚇傻的狀態中掙脫,她跪在地上對著大王叩頭求饒:「大王!臣女知道先前不該隨意送庶女入宮欺瞞大王,求大王網開一面,臣女願入宮侍奉大王,為奴為婢絕無二話,只求大王答應我兩個條件!」

    「哦?」大王似乎有了興趣,但許漣漪卻是老神在在。她壓根兒就不擔心,大王這樣的人,女人的容貌反倒是次要的了。別說許家兩個嫡女長得不如許漣漪,便是比許漣漪美上百倍,因為恐懼不敢入宮隨意糊弄,再如何求饒,大王都是看不上的。

    這個暴君的自尊心極強,同時也極其自負。

    「什麼條件,你說來與寡人聽聽。」

    二小姐怨恨地看了許漣漪一眼:「第一,求您饒了我娘和姐姐,第二,將許漣漪貶為軍jì!」

    大王還沒來得及說話,許漣漪突然放聲大笑。她的笑聲有種天真的殘忍,就好像她看遍世事,卻又不染塵埃,極其狠毒,卻又露出矛盾的清雅來。

    大王也笑了,沒有說話。許漣漪手起劍落,二小姐也暈了過去。

    「滿意了?」大王問。

    許漣漪把手中長劍丟給侍衛,奈何劍太重她太柔弱,結果沒丟過去不說,險些把自己絆個趔趄。前一秒還是個蛇蠍佳人,下一秒就犯蠢,這讓大王覺得有些可笑,便直接笑出了聲。許漣漪看了大王一眼,道:「多謝大王成全。」

    大王哼了一聲,起身就走,許漣漪連忙跟在後頭。走出花廳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給唯一清醒的許夫人留下一個動人的笑容。

    跟上了馬車,正要盤腿坐下,就聽見大王說:「誰准你跟寡人平起平坐的?」

    許漣漪不慌不忙地起身,跪在了大王身邊,給他倒酒。茶几上的酒水香氣撲鼻,大王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知情識趣的美人兒,不管他嬉笑怒罵都不慌亂,不畏懼他,卻又保持著最巧妙的距離,萬事畢恭畢敬,但又張揚的叫人忍不住想掐死她。

    「漣漪不懂事,大王還請莫要怪罪,這杯酒便算是漣漪為大王請罪了。」說著,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白嫩的臉頰迅速染上淡淡的酡紅,襯著她精緻的五官,倒真是人比花嬌了。

    只是這喝了酒,身子自然就軟了,許漣漪面紅耳熱,她的頭腦很清醒,但肢體語言卻完全不受控制,坐在那兒東倒西歪,哪裡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若是在生前,這副模樣是要被責備的,但是----現在有什麼關係呢?她早就不是生前的她了,她都死了不知多久了,如今能重見天日,她什麼都不想考慮,什麼都不想顧及。

    大王伸手一攬,便將嬌軟的美人抱入懷中,許漣漪迷離著美眸倒在大王大腿上,吃吃的笑。她其實並沒有醉,但美人醉酒這種有情趣的事,偶爾和沒有情趣的男人共度一次,也挺有意思的。

    她用兩隻小手捧住大王的臉----這個高傲殘暴的男人恐怕是生平頭一次被人這樣碰觸,甚至有些呆了,許漣漪笑嘻嘻的:「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是許漣漪。」

    「哦。」心知她可能是醉了,大王隨口一問。「那你是誰?」

    「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許漣漪眯著眼睛,因為大部分重量都擱在大王身上,所以她的兩隻小腳隔空晃呀晃的。「我也不想記得了,那麼恥辱的東西,記得它做什麼呢?」

    「恥辱?」

    「對呀,你說,這人可真是奇怪,明明都不記得了,但是那種屈辱絕望憤恨的感覺卻仍然忘不掉。」許漣漪低聲呢喃。大王不是什麼毛頭小子,他殺伐決斷一統天下,又怎麼會是好糊弄的人呢?這種天之驕子,便是有什麼精怪想要害他都是不成的。所以她狀似酒醉,其實說的也都是實話。「有朝一日,若是我能回去,定要讓他們----都血債血償。」

    「我再也不要做縹緲的浮萍,只能依靠別人過活。」

    大王摸著她如雲的長髮,說道:「只要心狠,沒什麼能阻撓你。」

    「對,只要我心狠。」許漣漪重複了一遍,她痴痴地望著大王,似乎透過他在看什麼人,但很快地就又笑了。「大王這樣講話,漣漪都忍不住要將這一顆芳心送給你了。」

    「寡人不信那些東西。」修長的手可以毫不費力地拗斷成年人的脖子,但此刻撫摸許漣漪的動作卻溫柔地過分,「寡人會把所有想要的都抓在手中。」

    把所有想要的都抓在手中,即使是和整個世界為敵,也沒有關係。許漣漪聽著聽著就笑了,若她能早些明白這個道理,也不至於最後落得跳入忘川河的下場。

    她真的記不得太多了,但感覺不會騙人,她仍然能夠感受到生前的種種苦痛,在奈何橋上化作聲嘶力竭的絕望。可事到如今再想一想,何必顧忌那麼多?

    說完那句話,大王就合上了眼睛閉目養神。許漣漪也沒有再說話,躺在他的大腿上,大王的話對她造成了影響,但不足以抵消她想殺死他的心。

    如果能回去,那麼擋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人事物,都要剷除乾淨。

    回到宮中,大王的第一件事是沐浴,他雖然崇尚暴力,卻很愛乾淨,每次殺完人都要沐浴淨身,將渾身的血腥氣洗掉。

    往日有專門伺候的宮娥,今日大王卻點名要許漣漪服侍。

    她其實不會伺候人,因此做起事來便有些笨手笨腳,而且由於在忘川河裡待太久的原因,她的警惕性非常高,並且極其容易驚醒,附身在許漣漪身上後,因為身體的緣故必須睡覺,但這一點風吹糙動就驚醒的習慣卻是改不了的。

    如今天下一統,數年前可並非如此,大王常年征戰在外,那時候的他雖然暴躁,卻不像現在這樣嗜殺,太過平靜的天下不適合他這樣的男人。他熱愛鮮血與廝殺,殺死別人亦或被別人殺死,這才是他的宿命。

    事到如今他身上仍然有很多疤痕,刀傷劍傷等等數不勝數,結實堅硬的肌肉下隱藏著巨大的力量----那是以許漣漪的身體無法對抗的,她在他面前就像是一隻軟綿綿的小兔子,雖然帶著毒,但對於強大的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搓背都沒力氣。」大王嫌棄地說,其實許漣漪已經使了吃奶的勁兒,但他仍是不疼不癢。許漣漪應聲的同時在心中改變著計劃,想殺死大王實在是太難了,必須一擊必中,否則最後死的可能會是她。

    她和這些人可不一樣,他們死了可以投胎,但她死了,那就要回到忘川河裡,永遠回不到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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