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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我可不覺得他會親自來。找其他人殺你多好呀,到時候直接到江南來接手你的欽差之位,順便向朝廷急報說是江湖糙莽膽大妄為刺殺朝廷命官,輕輕鬆鬆就能把自己摘開。」因為要說話,所以清歡騎馬的速度並不快,「哥哥現在在民間的名聲可不大好聽,就算死了,別人也只會認為你是罪有應得。」
南霜:「……你可以委婉一點的。」
清歡莞爾一笑:「那可不行,我說話向來直慡。」
此行南霜帶的手下並不多,輕裝簡行,意圖在最快的時間內解決掉水患問題。此番離京做這勞什子的欽差,一想讓秦王以為南霜不在自己就可興風作浪,二則是為了殺掉秦世子。秦王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南霜很想知道,若是他的獨生子死了,秦王還會不會想要那個位子呢?
想看秦王跳腳固然是一個原因,但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秦世子已逐漸長成了南霜不能忽視的心腹大患。此人遊歷江湖沒幾年便交了不少朋友,那些人都是可用之才,秦世子又擔著一個義薄雲天的名,在江湖上頗有名望,追隨者眾多。南霜在民間有一個秘密的情報組織,向來是只要有錢,皇帝晚上穿什麼顏色內褲睡覺都能給你查出來,但是最近卻陸陸續續出了岔子,不是消息被截走,就是還沒來得及收尾,組織里的人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經暗衛仔細查證,確認此事跟秦世子有關。如此看來的話,秦王怕是早就看南霜不順眼了,能忍到現在才叫他的兒子動手,南霜也挺佩服他的。兩人每次忽悠皇帝都是靠聲音,他目不能視,耳力便更厲害,秦王輕輕搓動手指,南霜大概就知道他在指什麼,然後給他最精確的暗示。兩人在皇帝面前這一招玩了好多年,皇帝一直沒發現。現在南霜不幫自己了,秦王立刻便要南霜的命,以免自己的不軌心思泄露出去。
在沒有把握百分百得到那個位子之前,秦王絕不會讓任何人知曉自己的野心。
就如清歡所說,在普通老百姓心裡,南霜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但也是殘暴無情的太監。他們在背地裡偷偷地罵南霜是指鹿為馬的閹狗,可表面上誰也不敢說南霜什麼。這麼多年下來,南霜的種種暴行深入人心----如此都該多謝那位秦世子,比起煽動人心的手法,南霜差他可差多了。
時至今日,南霜雖然身體抽長,但光潔的下巴上從來都不曾長過鬍子,若是做女裝打扮,也頂多是比女子多了分英氣,其他時候並無二狀。而在幼時的他的心愿里,自己會長成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造化弄人便是如此。雖然南霜沒有對清歡說過什麼,但清歡知道,即使皇帝已經是他的掌中物,即使未來他能得到更大的權力----但那都無法彌補失去的家人。這一生僅此而已,南霜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麼悲慘的基礎上努力把它過好。
到達江南後,他們下榻在驛館。關於水患如何治理,南霜早已擬好了方法,只待明日見了地方官,將治災辦法交給對方,剩下的時間基本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清歡的話一語成讖。她猜秦王已經不能忍南霜的存在,想要趁著這次離京將南霜殺死在路上,這樣既撇的乾乾淨淨,又能除去心腹大患,何樂而不為?
趕路的時候他們很注重隱藏痕跡,又是騎馬,快馬加鞭的趕到江南,沒有浪費任何時間,所以即使路上有人想截殺他們也是徒勞,因為他們根本就沒走官道,帶的人也不多。
南霜雖是個瞎子,卻多的是手段。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一個瞎子,抵得上幾十名暗衛。從他向皇帝屈服那一刻起,皇帝為了討好他----打一巴掌,總要給個甜棗吃,便問南霜想要什麼。南霜說想學武,皇帝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命人走訪民間,從江湖上請來許多高手教導南霜。而為了防止南霜武功高強後傷害自己,皇上又命太醫院秘密研製了能夠控制南霜的毒藥。每個月按時給他解藥,但就是不一次性為他解毒,這樣的話就能保證南霜絕不會傷他性命。
南霜自幼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即使他暫時向皇帝低頭了,他仍然記得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韜光養晦。其實他的武功非常高,但他從來不說,表現的不高不低,皇上自然就不會對他起戒心。那人惡毒起來的時候能將他的四肢砍斷,性情陰晴不定,又十足十的疑心重,能在皇帝手下安安穩穩活了十五年,南霜付出的努力及其受到的屈辱,遠遠不是用語言就能表達清楚的。
只是在大內待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用上的時候。南霜非常刻苦,那些被請進皇宮教導他的人中,有各種各樣的奇人異士,南霜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而那些教導他功夫的人,之後都被皇帝命人殺死了,理由是他不允許任何江湖人熟悉皇宮地形還能活著離開。
也因此他永遠無法從那些人嘴裡得知南霜真正的實力。要活著就要戴上面具,這是南霜的生存守則第一條。
但凡是晚上進入驛館想要殺他的人,最後都死在了南霜手裡,他甚至都不需要驚動手下暗衛就能將那些人全部解決。為了保護清歡,南霜讓所有暗衛都藏在清歡身邊,反倒是他自己孤身一人。也正因如此,前來刺殺他的人都以為勝券在握,便失去了戒心,可誰知道,但凡是進去的,沒一個能活著出來。
第二日一早,清歡看見那橫七豎八的屍體,面不改色地走到南霜身邊,問道:「這些都是秦世子的人麼?」
「然。」南霜喝了口茶,嘴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頭皮發麻。但他很快收斂起外放的情緒,面對清歡的時候又是一個溫柔的好哥哥。「你怎過來了,我不是說,這邊沒處理好你就乖乖等著我嗎?」
「早膳都要冷了,我等的可夠久的了,而且這些又嚇不到我。」比他們可怕無數倍的厲鬼她都不怕,更何況只是一堆死人。「倒是哥哥你,昨天晚上恐怕沒睡好吧?」
豈止是沒睡好,根本就是沒睡。但南霜只是笑笑:「有朋友好心來看望我,我怎麼捨得入睡呢?」
是啊,怎麼捨得入睡?南霜心中清楚地知道,經過這十五年,他怎麼都不可能變回原來的自己了,他已然成為一個怪物。即使在妹妹面前可以偽裝,但事實上他很喜歡殺人,也喜歡雙手沾滿鮮血的感覺。他享受殺戮的樂趣,這是昨天晚上,當他將柳劍刺入來人胸膛時才感覺到的。
鋒利的劍刃刺透皮肉的聲音是那般美妙,美妙的令人心曠神怡。還有湧出的鮮血,南霜想,大概只有這時候他才會和普通人一樣吧,大家的血都是紅色的。
清歡看了南霜一眼,他平靜的可怕,她便沒說什麼,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引著他出了房間。這不是在南霜生活了十五年已經瞭若指掌的皇宮,瞎了眼的他在陌生的地方需要別人的指引才能到達正確地點。
用過早膳後,當地知府聽說欽差被人刺殺,嚇得險些尿了褲子,慌不擇路地趕來,一進大廳就對著南霜不住地磕頭。他自然也聽過這位南公公的光榮事跡,殺人不眨眼,滿手鮮血,別說自己一個小小知州了,便是宮裡側一品的妃子,這位不都是想打便打,想殺便殺?什麼國法在這位面前都不管用,誰叫皇上像是中了邪般看重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