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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她還記得她殺了前任時,對方眼睛裡的悲傷。那個時候她只感到快意!任何人對不起她,都不能活!

    沒有人能拋棄她,沒有人!

    清歡安靜地望著她,輕聲說:「你病了。」不是身體上的,而是靈魂上的。

    「我沒病!我健康得很,你看不出來嗎?」黍離瞪著清歡。「我一個人很久啦,從他死後我就一個人了,可我一點都不覺得寂寞,我覺得很快樂!我逐漸變得更強大,我甚至還讓我父親他們得到了報應!哈哈哈哈……只要我想,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父親背叛了她的愛,動心的男人背叛了她的信任,而前任,前任則選擇拋棄她。她別無選擇,只有殺死對方,成為新一任存在,她才能得到永生,才能不這麼碌碌無為!

    「人類真是很脆弱的一種生物啊。」黍離嘆息著,「我那異母弟弟,得了絕症沒多少年好活,在他身上花了無數的錢也沒有用,對他來說,時間是那麼的寶貴。世上的人都怕死,他們都是長生不老,可唯獨我才能這樣活著,他們和我比起來,連螻蟻都不如。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這難道不是常理嗎?清歡,你說,我有什麼錯?」

    第342章 第二十六碗湯(九)

    清歡沒有回答。

    「我現在有永恆的壽命,甚至可以操控他人的生死,你說,我應不應該為此感到開心?」黍離對著清歡笑得格外快樂。「所有人都懼怕我,再也沒人能背叛我,這才是我應得的不是嗎?」

    清歡輕聲道:「在我看來,這一切都源於你的自卑。」

    她聲音輕柔,卻實實在在戳中了黍離的憤怒點:「你說什麼?!」

    「因為你恐懼一無所有的自己,抗拒過往的一切記憶,強行美化連你自己靈魂深處都覺得痛苦和悔恨的過往。你是在否認你自己,而這一切都源於自卑,你覺得自己是得不到愛的,可你從來也沒有付出過自己的愛。」

    黍離顫抖地瞪著清歡。

    清歡繼續道:「我和你有些不一樣,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在那個世界裡,我的命運比你還要悲慘一些。」

    「不要對我說教!我都告訴過你了,我也曾經善良單純過!我也曾經對人類充滿希望,我也心軟過,可這一切換來的全是刀子!戳在我心口的刀子!他們只會背叛,只會索取!人類的心和他們的壽命一樣,都是有時限的,到了一定的時間,他們就會把一切都忘掉,什麼山盟海誓,什麼愛情親情……都不重要!」黍離似乎很想要說服清歡。「你還不明白嗎?我早經歷過了你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早晚你也會變成我這樣的,現在的你還對這些世界抱有美好幻想,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沒有人值得愛,沒有人值得相信,只有你自己才最重要。當你站在了權力的頂峰,這些世界就如同任你搓揉的螞蟻!到了那個時候,有沒有愛,有沒有自我,又有什麼重要?」

    清歡看著黍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受了傷的孩子,包容而溫柔:「我曾經不敢面對生前的記憶。你知道嗎?我曾經是個怎樣的人,生前被人辱,死後依舊被人辱。第一個世界的時候,我弱小而懵懂,為了一個理由,為了完成一個鬼魂的心愿,受盡折磨凌辱,身體也好,精神也好,乃至於靈魂,都曾經萬劫不復,遍體鱗傷。生前我愛著一個人,死前痴心不改,活都活不下去,自盡而死。不到雙十年華,便受了婦刑,為生父所棄,愛人背離,深陷敵軍,身子是徹底壞了,已稱不上是個女人,死前嫁了個老人,做他的妻子,快活日子沒過幾天,便死了。」

    「死後接任,我的上一任是個女子,她仍舊放不下,便在我到來之後離去。我也曾痛恨過,怨懟過,我被男人壓在身下無力反抗,好似我天生下賤,如地上的爛泥般,生來便應任人踐踏。我甚至恨過天,也曾如你一般憤世嫉俗,險些誤入歧途。」

    「可是你知道嗎,像我們這樣的存在,不容於天道,不容於任何世界,我們所存在的地方是一片虛無,我們來自黑暗,隸屬於黑暗,能力有多強,心裡的底線就應該有多強。越不過天道,便應與天道和諧相處,為正,為善,方得永生。」

    「我們是沒有心的,但你知道嗎,心是可以重新回來的。」

    黍離卻並不領情,她雖然因清歡的話而有些許觸動,但卻並未軟化。

    「我來自奈何,歸於奈何,如你這時想要毀天滅地時,我無力抵抗,無法自控,夢魘,過往,記憶,痛苦,這一切都讓我節節敗退。所以我只好跳下萬鬼之河,忍常人不能忍之寂寞,受常人不能受之苦痛,方得常人不能悟之慈悲。黍離。」清歡認真地叫她的名字。「放手吧,放棄這個世界,跟我走吧。」

    「……去哪兒?」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你能洗滌身上所有罪孽,萬年之後,你仍可重新來過。我不為難於你,也不抹殺你,你只需跟我走,待到你不受心魔控制,我便還你自由,你仍然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虛無,享有永生,你可願意?」

    黍離慢慢地笑了,「是嗎?……」她發出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等她慢慢走到清歡身邊的時候,手上突然出現圓形刀刃,那刀刃通體烏黑,閃著詭異的光。趁著清歡毫無防備,她迅速朝清歡脖子抹去!

    邊抹還邊說:「這是上一任從不離身的武器,他要拋棄我之前,我請求他抱抱我,我就是用這個殺了他。我們這樣的存在,是可以被兵刃殺死的你可知道?這東西珍貴無比,比世上任何一種武器都好用。你也當真是幸運,自開了刃以來,你是第二個嘗到這滋味的人。」

    她從背後攬住清歡的身體,圓刀一抹!

    可清歡的聲音卻突然從她身後傳來:「恐怕不包括我。」

    怎麼回事?黍離大驚,轉身發現清歡不知何時在她身後!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清歡:「怎麼可能?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是告訴過你麼,我們很相似,但用比較通俗的方法來說,我比你的級別要高。」清歡眼神不再溫柔。「你讓我很失望。」

    黍離如同聽了什麼笑話般哈哈大笑:「失望?你算什麼東西,也有資格對我失望?」

    「冥頑不靈。」清歡低低呢喃,黍離還未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清歡便已制住了她,將圓刀奪走,然後食指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就那麼輕輕一點,黍離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她體內失去了。她好像……失去了一切能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類!

    清歡很快放開她,黍離站了起來,瘋狂地試圖使出自己的力量,但體內卻一片空虛。她驚恐地望著雙手,她不擇手段,費盡心機得來的力量----消失了!全都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你對我做了什麼?!」她崩潰地對著清歡大吼。「把我的力量還給我!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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