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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很好啊,妹妹嫁給了他,他們會幸福的。在他們成親這一天自己貿然承認身份,又算什麼呢?那這到底算是自己的未婚夫還是妹妹的未婚夫?他們看起來很幸福很甜蜜,那麼她又何必棒打鴛鴦。離開的時候還不到十歲,現在妹妹已長成了風華正茂的少女,她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多好呀,是的,真的很好,她也衷心祝福他們,只是有點難受罷了。
只有一點點。
她像是著了魔一樣跟著迎親的隊伍一路走,走到狀元府,看到他們被簇擁進去,然後在門口站了許久許久,笑了,轉過身去。
她的消失已經給家人帶來了痛苦難過,現在他們都走出來了,她沒有必要再出現,弄得大家難堪。只是天大地大,她又要往哪裡去才好呢?
「想哭嗎?」
她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清歡正站在她身後,笑吟吟地望著她。「神……」
「都說了,別再叫我神。」清歡戳了戳她的腦袋,看向張燈結彩的狀元府。「為什麼不進去?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才是名副其實的狀元夫人?」
「我離開太久了,那時候,妹妹才那麼點個兒呢。」她說著,用手比了個高度,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般笑起來。「現在她都長大了,還長得那麼漂亮,我又何必去破壞她的幸福呢?更何況,我已非完璧之身,又拿什麼理由告訴他們我這些年的行蹤?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從失去我的痛苦中走出來了,這樣就很好,不需要改變。」她笑的越來越燦爛,但淚水卻止不住的落下。「我想起來我叫什麼名字了,但是,從今天起,我不再是這個人,師父,你給我取個名字吧!」
清歡沒想到女鬼這麼上道直接跪下叫了師父,她也是無數年來第一次收徒弟,忍不住就想對徒弟好一些,取個名字算什麼,她還要教她很多法術呢!「你能看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入我門下,註定孑然一身,孤苦終老,有家人也不能親近。嗯……」她想了又想,頭一次給人取名,還是給自己的徒弟,務必要格外慎重。「我姓孟,你就跟我姓孟吧,至於叫什麼……你的名字我覺得還是要留著,這是你一直都想找回來的東西,不能就這麼丟掉。」
「是。」女鬼恭敬地點了點頭。「那我以後就叫孟星涼。」
清歡笑笑。「走吧。」
「去哪裡?」
「天下之大,去哪兒不是去啊?」清歡回頭笑笑。「帶你四處走走,說不定,能給你找幾個師弟師妹。」
「師父還要收徒?」
「這可不一定,這要講究緣分。」清歡莞爾。
她其實都快記不大清楚郎老頭教自己的那些規矩了,但是仍然按照她所記住的,又稍加修改,讓孟星涼行了拜師禮。禮儀這種東西,清歡本身不是特別在乎,但郎老頭傳下來的東西,她一定不能就這樣忘掉,必須想辦法傳承下去。
孟星涼天資聰穎,善良而不聖母,對待清歡更是尊敬到了極點。基本上從她能夠單獨打獵以後,就再也不肯讓清歡動手做飯了,事事照顧的無微不至。清歡回想當年自己照顧郎老頭那會兒,忍不住感慨,當徒弟到底沒有當師父好。
她很認真地在傳授孟星涼道術,並在郎老頭教授的基礎上又自行修改加進,讓道術更貼切於這個世界,更適合在這個世界使用。
一路上,兩人就靠打獵為生,偶爾挖兩株藥材賣一賣,換得的錢全部該吃吃該喝喝,孟星涼也在清歡的影響下對「銀子」變得不那麼感冒,總之就是人生天地間,該怎麼活就怎麼活,過得隨意一些,才快樂一些。
說來也是巧,她們在到達某個江南小鎮的時候,聽說剛好是某青樓的花魁節,晚上會非常熱鬧,於是在孟星涼的好奇下,十佳好師傅孟清歡同學主動提出帶她去見識見識。
如果說在孟星涼漫長的記憶里,什麼時候最幸福,那麼就是拜師以後了。名山大川天空海洋,森林百獸,鳥語花香……這些讓她的心逐漸變得開闊起來,再也不被小情小愛睏住。不為情愛所困,修道便愈發快捷穩當,經歷過了情劫,整個人也變得格外豁達開朗。
而且跟師父在一起也沒有那麼苦,至少比她當乞丐的時候幸福多了。進城就在客棧睡,不進城就露宿荒郊野外,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孟星涼發現自己長高了!雖然黑了一點點,但眼睛裡的活力和靈氣連她自己對水照時都感到吃驚。
原來人還可以這麼活!不是完璧之身,沒有愛人,經歷過悲慘的一切……那都算得了什麼?她仍然能夠活得好好的!
孟星涼的膽子本來不算大,但是她在功夫初成雛形的時候去過某為富不仁的大戶人間偷東西,得手的快感讓她非常興奮,從而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必要打聽這最有錢又最不是東西的是哪戶人間,然後半夜翻進去劫富濟貧。
但花魁什麼的她還從沒見過呢!
清歡覺得孟星涼有點太激動了,也不知激動個什麼勁兒。兩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孟星涼的表現讓她很滿意。除了兩人之間的緣分以外,孟星涼從始至終都保持著的純潔靈魂與善良的品質,才是清歡看重她的真正原因,否則那麼多月女,勉強都能說得上有緣分,她何必非拘泥於孟星涼一個呢?
看著孟星涼身著男裝抻著脖子朝畫舫上望的樣子,清歡有點想笑,這姑娘剛跟她上路的時候每天都渾渾噩噩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現在終於能看了。她不由得有些感慨,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如果人活著不能朝前看,而是永遠停留在此刻的記憶中,那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她想著,嘴角露出笑容來。
孟星涼是真好奇,也許是因為曾經過得太沒有煙火氣息,現在她很喜歡觀察人生百態,畫舫里大多數都是男人,她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花魁是什么女人才能做的,但是……「師父!」
正翹著二郎腿躺在樹上嗑瓜子的清歡被嚇了一跳:「叫那麼大聲做什麼?!」
「不是,師父你瞧那個花魁……我怎麼覺得她那麼眼熟呢?!」
清歡依言看過去,半晌方道:「你覺得眼熟就對了,她是月女。」
「……我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不肯跟我們一起逃走,平時什麼都不做,但是在逃跑時跑的比誰都快的那個!」孟星涼驚呼。「可是她怎麼在這裡?怎麼做了……做了……」如果做了花魁,那跟從前在仙界有什麼不一樣。
哦,還是有不一樣的,這一次可以收銀子。
清歡道:「你想知道為什麼,自己去問她不就行了?」
此時花魁的今夜已經被一人以一千兩的價錢買下,鴇母笑得分外開懷,將花魁和客人引到後船去了,孟星涼抿著唇瓣想了想,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足尖一點,便順著水面悄悄潛了過去。
她的身體狀況其實已經不適合練武了,但清歡給她好好調養過,當年郎老頭為她費了多少藥材下了多少工夫,她在孟星涼身上也是如此。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報答那個很無賴但又很可愛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