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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9:02 作者: 哀藍
    可憐裴秋安便這樣死在戰場上,臨死前,她仍奢求元洲對她能有半分情意,沒有毀去她的護心鏡。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如此狠心。」女鬼秋安喃喃道。「難道是我對他還不夠好嗎?其他皇妹府中,莫說是正室夫郎,便是通房侍從便不計其數,我卻只有他一個,為了他,我什麼都不要了,他如何能這樣狠心待我?三皇妹待他再好又能如何,難道比得過我?」

    「只是可憐……可憐我的天華,護主而死,我非但不能保全自己,連他的性命都不曾保全!」

    裴天華,裴秋安自小便跟在身邊的侍衛,雖然是男兒身,但武功卓絕不輸女子,平日裡裴秋安的衣食住行也都是他打點的。若非裴天華捨命相救,裴秋安可能會死的更慘。

    清歡聽了這個故事,輕輕嘆息,問道:「在你們國家,女子為尊,男子反倒要三從四德,大門不出?」

    「這是自然。男子天生弱於女子,自然要依附女子生存。」女鬼秋安理所當然地說。隨後她露出悵惘之色,「三皇妹近日蠢蠢欲動,但母皇不會將皇位傳給她的,沒有了我,還有二皇妹和四皇妹,無論如何,這個位子也輪不到她來坐。我擔心她會對母皇下手……」說著說著,她突然問清歡。「你能幫我嗎?」

    「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不能讓三皇妹登上皇位!她城府極深,疑心又重,若是將國家交到她手上,保不齊會出什麼亂子。」女鬼秋安焦急不已。

    見她如此,清歡問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在明知元洲對你下毒的情況下,還不做任何防護?」

    被這麼一問,女鬼秋安露出心灰之色。「我原以為……他總會顧念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卻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真後悔,恨不得從未遇到過他!不曾為他傾心!」

    「也就是說,你的心愿是阻止三皇女成為皇帝,並且讓元洲嘗到苦頭,是嗎?」

    「是,可是……我不想他死,求你,留他一命可好?」不知為何,女鬼秋安就是覺得眼前這美麗女子能夠達到自己的心愿,可她太沒用了,無論如何她也不希望元洲死去,即使他對她毫無感情。

    「痴兒啊……」清歡低低感慨,又道:「天華呢,他怎麼辦?」

    「天華?」女鬼秋安愣愣的。「天華已經死了呀!」

    「如果沒死呢?」

    「如果沒死……我、我會好好照顧他一生一世,決不叫他吃苦的!」

    聞言,清歡起身,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幾乎只是一瞬間,清歡便聽到了戰馬嘶鳴的聲音,金戈鐵馬,刀槍相擊,兵士們的喊殺聲響徹雲霄。她騎在馬上,遠處一支羽箭正破空而來,直直對準了她的心口。

    若是讓這箭矢沒入胸口,怕是她就無法完成女鬼秋安的心愿了。清歡伸出兩指,輕而易舉地讓利箭停留在馬蹄前,落地。她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微微一笑。普通凡人已經傷不了她了,她的法力正在逐漸變強,也許有一天,她能走到奈何橋的盡頭去看一看。

    「殿下!殿下小心!」正在此時,一柄長劍替她擋住了直擊面頰的長槍。清歡扭頭看去,見是一員身著銀色鎧甲的小將,此刻他滿身滿臉的血,已經看不出本來容貌了,但她知道,這就是裴天華。

    若是方才那支利箭沒入她胸口,此刻裴天華便會撲在她身上,為她遮擋一切攻擊,真真是應了那四個字,粉身碎骨。

    可就是這樣,裴秋安心中喜歡的,卻是那薄情寡幸的元洲,當真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了。

    「無事,你也小心。」清歡一劍砍倒裴天華背後意圖放冷箭的小兵,叮囑道:「注意自己的安全。」說完,舉起手中長刀,殺出重圍,回到城樓上去,命令副將立刻鳴金收兵。

    這場仗決不能打下去,否則面對的是巨大的失敗。到時候裴秋楠就有理由來譴責她了,皇帝心中說不定也會有所不滿。如今布陣圖在敵軍手中握著,這意味著一切決定好的計策都不能再用,必須重新來過。思及此,清歡狠狠地在心中唾棄起了元洲。難道他不知道,盜走布陣圖會為顓頊國帶來多大的傷亡嗎?為了所謂的愛情就至國家大義於不顧,裴秋安當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她活著的時候曾上過戰場,只是那時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女鬼朱采的世界裡,她當上皇后及太后的那些年,也曾涉及軍政大事,景恆帝對她更是知無不言,所以,雖然是頭一回親自上陣,但清歡有信心自己能做好。

    都活過這麼多世界了,難道會輸在這裡麼?

    雖然躲過了那支箭,但這並不代表身體無恙。回到營帳,放鬆下來後,清歡才發覺身上疼的厲害,原來手臂被有毒的箭矢擦過,經過軍醫的治療後,覆上了藥綁了起來。

    無論是將軍還是普通士兵乃至於軍醫,都是女子,只有裴天華一個男子。清歡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似乎這個世界就是完全以女子為尊的。雖然從裴秋安的口中已經得知了這些,但清歡仍然覺得很是不可思議。這是她從未想像過的,完成超出了她以往所生活過的任何一個世界。

    第59章 第四碗湯(二)

    在營帳內坐了沒多久,很快便有軍士前來稟報,說是裴小將不肯上藥,軍醫磨破了嘴皮子也沒用。清歡正準備休息,聽聞此事,嘆道:「我去看看吧。」

    到了裴天華的帳子,他正面無表情地坐在案前,無論如何也不肯聽從軍醫吩咐將衣衫褪下,也不肯讓其看看傷口。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話,就只是安安靜靜,沉默不語。

    他就像是一個影子,永遠忠誠而寡言,但卻永遠不會背叛。

    清歡撩開帳子走進去,裴天華連忙起身下跪,清歡一把扶起他,「無需如此多禮,聽說你不肯讓軍醫上藥,這是為何?」

    良久,裴天華方道:「屬下……是男兒身,此舉,於理不合。屬下自己包紮傷口就可以了,無需麻煩軍醫!」後一句是他看清歡面色不虞,才急急忙忙所說,生怕她因為自己的言行而感到不悅,若是離開了殿下,他寧可死了算了!

    清歡瞭然。她倒是忘了,在這裡,男女的身份地位都是顛倒的,反而是男兒家的肌膚要藏起來,不能被其他女子所見。於是她揮揮手讓他人出去,將藥盤拿到身邊,問道:「我來,你便不會拒絕了吧?」

    什……什麼?!裴天華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清歡已經捋起了他的衣裳,為他清理傷口了。「殿下,這於理不合……」話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卻充滿竊喜。殿下的眼裡從來都只看得見皇夫,雖然自己只偷得這片刻溫存,可即便要他死在此刻,他也心甘情願了。

    「沒什麼合不合的。」清歡淡淡地說,手掌下的健康的古銅色皮膚血肉模糊,她見了都有些不忍。「下次小心些,莫要再擋在我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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