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2023-09-30 06:50:37 作者: 榕熠
正是招攬客人的時候,這家店的氣氛卻寫滿了恕不接待。
樂清和雖然很狐疑,但還是聽從楚鳳歌的話,把車停到了附近開闊的地方。
楚鳳歌也沒有理會樂清和是否跟上,直接就下車拉開了那家奇怪店鋪的門走了進去。
樂清和看到被房子吞掉的楚鳳歌竟有些緊張,這段時間來,楚鳳歌還是第一次在他眼前消失,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厭惡,於是樂清和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追過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瘋了一樣地尋找,沒想到一走進去就看到楚鳳歌坐在舞池右邊的角落裡。
如果不是看到舞池左邊的吧檯,樂清和是怎麼都想像不到,這居然是家酒吧。
冷清的時間,播放著冷清的唱片,零星的幾個顧客散落在空曠的陰暗裡,似乎是為了配合歌手devics同樣冷清的歌聲,客人們說話的聲音也都是低沉壓抑的。
只是這種冷清並沒有維持多久,上一首曲子延長音結束後的空白,很快被另一首曲子接上。
這首歌很特別,一般錄音棚里錄出來的音樂,無論是伴奏還是人聲,都會儘量的均衡。
所有樂器音會調節到一個能讓人聽清楚,但是又不擠占人聲的頻率上,緊緊圍繞人聲。
但是這首歌不一樣,它聽起來是那麼空曠。
這麼說並不僅僅為了讚美演唱者聲音空靈,而是因為所有聲音就像被關在一個巨大而且空無一人的黑房子裡。
極簡的古琴伴奏在空房子裡迴蕩,琴聲和人聲撞擊在房間各種家具上,有些被阻擋,有些被擴散,讓原本應該單調的曲調變得繁複而富有一種不規則的層次。
演唱者則像把這首歌重複了太多遍,聲音里充滿了一種「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的幽怨。
在這種背景音下,酒吧的氣氛更加詭異。
這時,在陰影下依然能看出有些發福的,不知是老闆還是酒保的女店員正擦拭著一個玻璃酒杯,聽到樂清和開門的響動,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微微偏頭,看他的時間可能比看一般客人長那麼一點。
楚鳳歌幾乎在前奏的第一段響起時就認出了這首歌,這家酒吧更新音樂的速度總是比外面聒噪的賣場要慢好幾個月,沒想到樂清和已經火到這種程度了。
這首歌是楚鳳歌為唐雙電視劇里被幽禁在宮殿裡的男二號而寫的,為了收音的時候達到那種孤高空曠的效果,錄了不下三十遍。
楚鳳歌記得樂清和唱到最後仿佛真的產生被幽禁的錯覺,不過他不是被關在宮殿裡,而是被關在錄音間。
因為只能隔著錄音間的玻璃看著外面一直盯著調音器的楚鳳歌,樂清和當時是真的很幽怨。
楚鳳歌看到老闆看著樂清和,原以為連從來不上網的老闆也認出了樂清和,但老闆看到樂清和沒有點東西,而是直接走向角落的楚鳳歌,她於是又開始繼續擦拭玻璃杯。
這種情況,楚鳳歌不知道該感到失落還是慶幸。
楚鳳歌看到樂清和坐在自己對面,燈光和酒紅的窗簾一樣酒紅,照在樂清和冷白的臉上卻也還好,他那張混血的臉,雕塑的五官不需要高光和修容,是人都想多看兩眼,楚鳳歌猜老闆大概也是這樣想的。
楚鳳歌不得不承認,他第一次看到這張臉就非常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不過和唐雙那種投資人的欣賞不一樣,楚鳳歌自認為自己有別於商人的文人眼光,他欣賞樂清和,像欣賞印在精裝硬殼詩集裡的十四行詩,標記漂亮句子的時候橫線要用直尺畫得規規矩矩,才能配得上像方巾一樣周正的押韻。
可是詩終究是要給人讀的,而且要給很多人讀才好。
楚鳳歌雖然不希望他喜歡的詩,變成「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卻也更不希望樂清和變成蘭亭真跡埋在他這座陵寢地宮裡。
只是現在楚鳳歌覺得他真的快要變成陵寢地宮了,經過一堆紛亂之後,楚鳳歌發現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撐下去,在把自己的事情處理清楚之前,他可能都沒辦法進行所謂的事業。
想清楚了這一點,他首先擔心就是樂清和,這個和他才認識不到一年的下屬。
往常這種事情只要黎耀升擬定合同,他只需要簽一個字,甚至都不需要露面。
可是現在,他皺著眉頭地對樂清和說:「我該把你怎麼辦?」
楚鳳歌認為樂清和是個聰明人,他是可以聽出某些不好明說的潛台詞的,楚鳳歌希望樂清和自己找一個台階下,但是樂清和卻忽然像生鏽的鐵釘釘在那裡,鏽蝕還頑固。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答應和你簽約時說的話嗎?」
樂清和一邊說話,一邊靠近楚鳳歌。
他的忽然靠近讓楚鳳歌下意識張望四周,看沒人關注自己這邊,才回過頭,餘光卻還不時往外瞟,心不在焉地問:「什麼話?」
楚鳳歌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把樂清和拉到這裡來了,因為岳齊芸之前說的話太過於衝擊,導致他竟忘記了自己和樂清和好歹也是公眾人物,雖然他們一個臭名遠播,一個歌紅人不紅。
樂清和倒是毫不在乎,甚至於看到楚鳳歌的樣子,他反倒湊得更近,之差沒把臉直接貼到楚鳳歌臉上。
酒吧里又開始播放《仙道鬼欲》的另外一首片尾曲,樂清和縹縹緲緲地聲音一字一句地唱到「只道春心莫共花爭發,豈知春初早被相思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