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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50:37 作者: 榕熠
看冗長的慢鏡頭下毫無演技的演員強行尬愛,往往會讓人對音樂人肅然起敬,並且在下一次看劇時特別留意片尾報幕里音樂總監的名字。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閒得慌要這麼做,可此時此刻楚鳳歌就比較不幸,因為他就沒辦法,必須看著沒有一絲環境音和配音的配音原片,體會所有影視音樂人的艱辛。
楚鳳歌一臉黑線,裡面唐雙和段凱宏正演著高度濃縮又不明所以的台詞。
樂清和支著下巴斜靠在楚鳳歌身邊的彌勒榻上,看到畫面變慢,鏡頭切到主角眼神交錯,他忽然靠近楚鳳歌耳畔說:「他們該接吻了。」
楚鳳歌聞聲一偏頭,就對上了樂清和笑著抬眼。
光從落地窗拂進來正襯在樂清和身後,楚鳳歌眼睛逆著光,樂清和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語言是後天的,永遠跟不上眼睛,當人沒辦法形容某種美好的時候,能做的就只是看著。
楚鳳歌呆停,他想起以前馬老師說的,有些小伙子是連男人也願意多看幾眼的。
看景、看物,呆看久了至多被人說是發痴,但看人,這個人還離得那麼近,不消別人提醒,自己就會感到彆扭,楚鳳歌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轉走還是該停住。
樂清和這時卻伸手給楚鳳歌的耳朵描邊。
楚鳳歌感覺自己的耳邊正在被他上色,手的溫度是起了靜電的筆刷,塗到的地方一路麻住心跳,楚鳳歌忙轉頭,眼神已經被陽光晃散了,殘影里全是樂清和難以琢磨的臉。
熒幕里的兩人也對視著剛達到恰好的氣氛,然後就真像樂清和說的吻上了。
唐雙和段凱宏是夫妻,演吻戲卻比其他戲還要小心翼翼,生怕把主人公的初吻,演得熟能生巧駕輕就熟,他們要演得像仿佛不知道嘴還有接吻的功能,需要試探和磨合。
也大概因為這份注意,他們吻戲的演技倒是超常發揮,生澀糾結、欲迎欲拒,想要卻不知道該怎麼要,讓轉頭避開樂清和目光的楚鳳歌竟也羞怯。
人其實是渴望純情的,就算是痞子文學圈的大佬朔爺,在寫到男歡女愛的時候也不能免俗地變得保守羞澀。
演給人看的和寫給人看的一樣,所有的表情和動作只是一種修辭,觀眾以為自己讀懂了感情,實際上只是看到了劇情,只有親身體驗過的才知道,那不是太美好的一片空白。
楚鳳歌他是知道的,而且教他知道的人正坐在旁邊,於是更羞怯,為了化解尷尬,楚鳳歌假裝不經意地用手摸了摸耳朵說:「是,這裡需要配樂。」
樂清和憋笑「哦」了一聲,心想這個人是多麼矛盾的可愛,是最口是心非的掩飾坦率,最費盡心機的遮擋純情。
楚鳳歌聽出那「哦」字里戲弄的意味,站起身決定不再看劇,而是去房間翻出一把鑰匙,又隨手拿了幾本書扔給樂清和,接著就自己抄起劇本往一樓走。
楚宅的結構簡單又複雜,簡單的是空間設計,複雜的是家居裝飾。
整棟房子是再普通不過的新古典中式別墅,二樓是睡房、畫室,整個一樓除開客廳就是樂器室和書房,樂器室屬於江濛,書房屬於楚蕭,兩個房間一西一東,遙相對望,和諧對稱。
內室結構簡單明了,一眼就能看完,但是房子從裡到外裝飾卻比當初買下地來建房子花費的十幾倍還要多。
所有的建築材料全都是從廢棄變賣的古建築上拆下來的老物件,除開玻璃和塗料之類,房子的一磚一瓦,門板立柱,甚至臥室里的木地板,幾乎都上百年。
而屋子裡最精緻的要數江濛的樂器室和楚蕭的書房,在他們活著的時候,那就是他們最重要的空間,除了晚上的睡房,這兩個空間是他們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
因為再相愛的人也偶爾需要與孤獨擁抱,他們也不例外,只不過楚蕭的愛浪漫到連孤獨也充盈著貴腐酒的氣泡。
有人說女人愛上一個人願意黏著這個人坐,而男人愛上一個人則選擇坐對面,這樣就時時刻刻都能看著那個人,這條規律是不是對每個人都準確不得而知,但對於楚蕭卻是準的。
他在設計內室的時候,就特意讓兩個房間相望,這樣無論什麼時候一打開門,楚蕭就能看到江濛的樂器室。
不僅如此,兩個房間的所有裝潢還都是用同一座房子裡拆出來的零部件組裝成的,鎖著的兩扇單開木門,合起來就是一個老屋的完整雙開門。
樂器室里放置各種樂器的展示架,和書房的書架,是同一批木料。
總之兩個房間,不管從裡到外看起來是多麼不一樣,但實際上它們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個整體。
樂清和看出了房門蘊藏的玄機感慨道:「你家房子的設計師是強迫症嗎?這兩個房間的分布真是對稱得過分。」
楚鳳歌聞言,腦海里一下子蹦出房子總設計師楚蕭的形象,他確實有嚴重的強迫症,穿襪子從來不穿一雙同樣的顏色,襯衣一邊扎進褲子另一邊就一定要扯出來。
對稱是什麼,楚鳳歌確定家裡從來沒有過這種家風,如此想著楚鳳歌不禁笑了。
但不等樂清和再說話,楚鳳歌馬上表情又冷了下來,他捏緊手裡的鑰匙,用力之大讓貧弱的指腹陷進了鑰匙頭的花紋里,血管因受阻充血而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