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2023-09-30 06:49:24 作者: 燒餅妹
    江野上班之前推門進臥室看了一眼,見他還悶頭閉眼睡覺,也就沒有吵醒他,轉身出去打電話給陸長空,嚴厲地問他是怎麼回事。陸長空也不好說得太清楚,只說昨天自己做了蠢事惹江呦呦不開心,今天一定好好地上門道歉。

    江野跟他也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過幾年,對他的人品倒是一貫信任,囑咐了幾句之後,就掛掉電話出門上班了。在他看來,小兩口鬧矛盾是要好好調解,但肯定不至於掰掉。

    陸長空昨晚吩咐Lily強行拿走路邈手上的戒指,又談判了一夜,對方始終不願意說那戒指是怎麼來的。因為路家夫婦在場,Lily也不好使什麼強硬的手段,到最後,路邈也懶得再裝可憐,乾脆說:「江呦呦知道是怎麼來的,你直接去問他就好了。」

    陸長空心底一沉,察覺到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等江野出門上班的時間一過,他就坐車過去。他一直保留著家裡的鑰匙,這會兒輕手輕腳地進門,怕江呦呦正在睡覺,就一直坐在客廳里等待。

    到中午時,江呦呦揉了揉眼睛出來覓食,見陸長空坐在客廳里,愣了一愣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去洗漱間。

    等他出來,陸長空正在做早餐,豆漿機轟轟地響著,平底鍋里冒出煎蛋的香味。江呦呦站在廚房門口,想到自己可能馬上要告別這樣的體貼和照顧,不禁一陣難過。

    他們沉默地吃完一頓早午餐,江呦呦搶先把盤子收到廚房裡,在陸長空跟進來的時候,抬手平推制止他說話:「我先說,你就說我說得對不對。」

    江呦呦把碗筷都用水泡上,擦乾淨手,擺出談判的架勢,把自己昨晚收集到的信息有理有據地擺出來說了一通。陸長空越聽越心驚,他完全記不起路邈說的這段,聽那意思,當時在場的還有黎先和黎柯,但他沒問過這兩人路邈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

    當務之急,是要打消江呦呦這個貌似在情理之中,但又完全錯誤的推斷。

    陸長空眼神堅定地握住他的手,「呦呦,你想的是錯的,沒有什麼死掉的青梅竹馬,我從始至終都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江呦呦搖頭,「那戒指呢,難道是假的麼?不管怎麼說,你先遇見他,這應該是沒有錯的,否則他不會對你這麼執著,不會有這枚戒指。」

    陸長空遲疑,「這個我會再仔細調查……」

    江呦呦很是失望,他抽回手,下定決心,道:「好,你調查吧,等你能說服我的時候,我們再見面。」

    不,不可以,不該是這樣的。陸長空完全無法接受,這和前世又有什麼區別,他和江呦呦因為一個個的誤會分開,他疲於奔命地追趕,但江呦呦卻離他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路邈說的沒錯,他應該確實是遇見過小時候的自己。重生之初的那段記憶太過混沌,陸長空知道自己接受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保不准那段記憶就是在反覆的精神治療里失去的。

    沒辦法,只能跟江呦呦說真話了。重生這件事,江呦呦未必不能接受。他本來就有很多奇思妙想,況且也不是非要和盤托出,只要讓他知道他們前世是情侶,後來他因為生病去世就好了。

    陸長空起身去倒了杯水,緩緩道:「呦呦,我下面要說的這件事,雖然聽上去不可思議,但我保證,絕對不是我為了挽回你而胡編亂造的。」

    第60章 代入與共情

    陸長空從母親的葬禮開始講起, 把他從發現重生到接受重生, 再到利用重生的過程, 完完整整講了一遍。除了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家庭恩怨,最能證明他重生的,自然是那些商場上的手段。江呦呦平時關注得少, 可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這種天方夜譚一樣的傾訴,令江呦呦完全反應不過來,聽完之後, 良久都回不過神。

    「那、那我們上輩子就在一起?但是我英年早逝?」

    陸長空點點頭, 把水杯往他面前一推,「喝點水壓壓驚。所以這次我才這麼早就找到你, 在你身邊陪你治病。」

    如果是這樣,路邈那件事的邏輯倒也解釋得通。但這可是重生, 這世上真的會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不行不行,要不你預測一下明年世界盃冠軍是哪個國家……不不不, 那要明年才能知道正確答案,太久了,明天的彩票號碼?這你也不一定記得啊。」江呦呦發愁得緊, 一張臉快皺成包子。陸長空看著他的模樣, 卻忽然笑了出來。江呦呦沒有崩潰,沒有失魂落魄,而是選擇積極驗證事實,這已經比他所能期待的好太多。

    「我不至於記得起每天發生的事情,但有關你的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喬零零以前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不過上一世他是個明星,藝名喬凌。你走之後他也過得很不快樂,因為厭惡娛樂圈的勾心鬥角,沒兩年就退出了。我知道他不喜歡幹這一行,更喜歡穩定的生活,所以這回我很早就資助他,讓他能一路讀書上來做我的助理。如果你要證據,我可以整理一份給你看,喬零零那邊也能對上。」

    陸長空這一番話頓時把江呦呦鎮住了,這聽上去……貌似還挺霸道總裁?

    他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杯水,口乾舌燥間,又去接了一杯。陸長空又提出了很多論據來論證,比如他一開始就知道江呦呦那個前期很難檢查出來的慢性肺病,再比如,江呦呦下一部完稿的小說的劇情。

    說到劇情,江呦呦終於完全折服了,他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腦袋裡的構想,而陸長空說出來的,比他想到的只多不少。

    他站起來,有些鬱悶地道:「好吧,我信了。」

    陸長空見他耷拉著腦袋走進廚房裡洗碗,頗為意外地問:「然後呢,呦呦,你不想知道我們以前發生過的事麼?」按照他的猜測,江呦呦一旦相信以後,應該會很感興趣才對。

    誰知江呦呦卻搖搖頭,擰開水龍頭,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情緒低落地問:「陸長空,你真的覺得你喜歡的人是我麼,我沒有那些跟你在一起然後病危的記憶,這次的我和上次的我,跟你一起經歷的事肯定也大不相同。除了名字、長相相同以外,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我敢肯定,上輩子的我這麼晚才認識你,童年一定跟現在的我很不一樣。人的性格受童年影響很重,我跟他,肯定性格也不一樣----」

    「呦呦,你就是你,沒什麼不一樣。」陸長空聽他這樣說,頓時很生氣,難得的生氣。他上前關掉水龍頭,抱住他的腰把人轉過來,注視著他的眼睛,眸底含著清晰的怒意:「你說這話,是在懷疑我的感情。」

    「我沒有辦法不懷疑。」江呦呦臉上的失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鄭重,「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上一世那些濃情蜜意的記憶。我沒辦法代入,沒辦法共情,你明白麼?」

    他退後一步,把自己從陸長空的懷裡抽離出來,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委屈更有堅決,「我想多思考幾天,你走吧。」

    陸長空抬手想要拉回他,手指蜷曲著顫抖幾下,終究還是放下了。呦呦,根本就沒有什麼濃情蜜意的記憶,如果你能代入,那才是一場災難,我寧願你永遠都不要知道。

    這場自我暴露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雖然江呦呦不再懷疑有什麼死掉的青梅竹馬,但顯然也沒有完全接受他重生的事。陸長空能理解他的想法,那些本以為是溫情的日久生情,摻雜了刻意的設計,對於沒有前世記憶的江呦呦來說,一時無法接受是正常的。

    但陸長空絕不會贊同他的想法。什麼叫根本不是一個人?從重生到現在,陸長空從來沒有懷疑過,不管江呦呦的性格和經歷跟以前有什麼差別,自始至終他愛的都是這個人,或許那早就變成靈魂深處的羈絆,無關什麼具體的理由。

    「呦呦,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此時此刻,陸長空終於表露出他強硬的一面,江呦呦平時難以得見的一面,「三天以後我會來帶你走,如果你還是拿自己跟上一世不一樣這種理由拒絕我,我絕不會妥協。」

    江呦呦沉默著目送他離開,回到廚房裡洗了快兩個小時的碗才停下來,走到陽台上把手擱在溫暖的陽光下,邊曬邊發呆。

    他知道自己剛才可能太矯情,可他沒有辦法不嫉妒。陸長空分明是深愛著上輩子那個自己,那執念的力量甚至讓他重生再來一遍,固執地重新找到人,然後傾盡溫柔地給予最好的一切。

    原本以為在校門口的初遇,是和學長的開始,誰料這竟然都是出於一個男人對逝去愛人的極大悲痛。這不是江呦呦說理解就能理解的,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長空了……

    江野下班回家,見到江呦呦比昨晚還要魂不守舍,怒從心起,「呦呦,你告訴我,你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如果是他的錯,爸爸不會讓你受委屈。」

    江呦呦搖頭,「不是他的錯,爸,有些事我得好好想想,這兩天你就讓我冷靜一下。我保證,我很清醒,也不傷心,就是有些事轉不過彎來。」

    兒子都這麼說了,江野能有什麼辦法。但他還是趁江呦呦睡著了之後,給陸長空打了個電話過去,後者的態度倒是很堅決:「叔叔,既然呦呦沒有告訴您理由,我也不方便說。可我絕不會放棄呦呦,我愛他愛到骨子裡,只要還剩一點機會,能夠讓他跟我在一起,我會付出一切來留住他。」

    「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江野嘆氣,但卻毫無辦法,乾脆請了兩天假在家裡陪兒子。江呦呦偶爾看一兩集電視劇,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在房間裡發呆、整理東西。

    隔天早上,他忽然看見上回被扔在臥室角落裡沒管的小鐵盒子,內心竟然涌動起一股奇異的預感來。鑰匙早就找不見了,他就捧著盒子到客廳里,問江野:「爸,有什麼工具能把這個砸開麼?」

    江野納悶,點點頭,去找了把榔頭出來,一下一下地砸鎖。清脆的碎裂聲傳來時,江呦呦抬手,慢慢地掀開盒子,在看到裡面物品的那一刻,他忽然屏住呼吸,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是個戒指?」江野驚訝不已,拿起那圈圓環細細打量,這上面鑲著的鑽石不似作偽,但就這鐵盒子的年生來看,那時候他們家根本買不起這東西。

    江呦呦著急不已,問江野:「爸,你還記不記得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幾歲的時候開始有這鐵盒子的?」

    「你讓我想想……」江野托著下巴沉思,費勁兒地想了很久之後,不確定地道:「是不是你六七歲那陣,咱們搬家之前。你也知道,你媽還沒離開那陣,我們是住在廠區旁邊的。那會兒是我大意,沒想到工廠廢氣會對小孩子造成這麼大影響,甚至給你落下了病根。不過你六歲還是七歲那年,跟鹿鳴兩個人在家。你睡午覺起來,忽然特別慌張地亂轉,好像是做了噩夢,就跑出家門,跑進工地去了,被飛來的石頭砸了頭,腦袋上還fèng了幾針。我被嚇到了,就咬牙借錢,帶著你們搬進了現在這個小區,這兒有很多退休的阿姨,至少能照看著你們。」
關閉